「哪有啊?」秋霜捏著裙子。唉!苞蕭辰獨處真是不自在!
蕭辰又問道︰「你說,為什麼看見月亮,會想到故鄉!」
「嗯,人家說團圓團圓,月亮也是圓的,所以看到圓圓的月亮就想回家鄉團圓了。」
「你說得很好,大哥猜你上輩子一定是個詩人。」
「哎……」秋霜窘得直瞧書本。「大哥,你再教我念一遍。」
蕭辰逐句教她念了,秋霜一個字一個字辨識,很快地背起這首唐詩。蕭辰又教她寫了其中幾個比較簡單的字。
「有空好好練習,明天考你寫字。」
「哎呀!我不行啦!」秋霜膽怯地推辭著。
「你不會寫,以後我就不教了喔!」蕭辰語帶威脅。
「好嘛!我寫。」
蕭辰笑道︰「明天我會帶紙筆過來,我再教你在紙上寫字。來,這本書給你。」
秋霜接過那本書冊,喜道︰「這本書給我?可這是阿晴的書……」
「沒關系,阿晴和阿雷共用一本就可以。」
秋霜珍惜地撫拭封面,又翻看里頭密密麻麻的文字,好像要一次學會所有的詩詞。
蕭辰望看她天真無邪的表情,內心感到溫暖恬適。霜兒真是一個善良可愛的好妹子,他願意以兄長的身份疼惜照顧她,就像她毫無保留地照顧阿晴阿雷一樣。
望了望回頭,他起身道︰「我該回學堂了,下午還得教他們念三字經,王大田和曾婆婆也要來學。」
「哇!大哥的學生愈來愈多了,以後我們就不用出去找人寫信,朝廷的告示也看得懂了。」秋霜興奮地期待未來。
蕭辰將板凳搬回原處。
秋霜看到他腋下衣服的破洞,輕喚道︰「大哥,你的衣服破了,我幫你縫。」
蕭辰拉拉衣服。「我縫過了。」
「針眼兒大,會透風,我再縫密些。」秋霜說著就進屋拿針線。
蕭辰觸模縫線處,果然指頭都插得進去,難怪總覺得有股風吹在胸口上。
秋霜拿了針線籃出來。「你衣服給我,我很快就縫好。」
蕭辰月兌上這件惟一的衣服遞給她。「麻煩霜兒,口袋也破了。」
秋霜不敢看他的身體,趕忙轉過臉,一針一線地縫了起來。衣上透出他的氣味,是陌生而奇特的,害她心神不寧,差點拿針刺中自己的指頭。
「好了。」她低頭掏掏他的口袋。「這里的破洞也補好了。」
「霜兒,謝謝。」
蕭辰穿上衣服,果然覺得腋下緊密些了,也不再透著涼風,他又向秋霜微笑道謝。
走出黃花矮籬,心頭暖烘烘地,不覺又回頭望向小屋。
秋霜仍站在竹籬後,見到蕭辰回頭,她臉上霎時染上了酡紅光澤,羞怯地低頭瞧著自己的鞋子。
蕭辰默默注視她一會兒,這才轉身跨出步伐。
一年好景君須記,在初秋午後,回頭溫熱,涼風舒暢,風光明媚的秋水村里,孩童嬉笑,老人酣睡,而那碧綠溪畔溫柔可人的小泵娘身影,已深深地鐫刻在蕭辰的心版上了。
???
秋收過了,天氣漸冷,初雪翩然降落,為大地換上一襲雪白的新裝。
這天傍晚,蕭辰推開秋霜的家門,一眼就瞧見秋霜趴在桌前寫字。
只見桌上放了一碗水,秋霜拿著毛筆,蘸了蘸水,便在桌面上寫起透明的字體。乍然一看,桌上盡是濕灑灑的一片。
蕭辰看了好氣又好笑。「霜兒,你怎麼不磨墨寫字呢?還有我買給你的紙也沒拿出來用?」
「啊!」秋霜練字太專心,沒注意到蕭辰進門,她跳了起來,趕緊用抹布在桌面擦拭。「大哥你來了!」
秋結坐在床畔,為秋大娘按捏筋骨,他笑道︰「霜兒可節省呢!舍不得用你買的紙。」
蕭辰笑道︰「用完了再買就好,我在學堂也是叫他們在紙上習字的。」
秋大娘道︰「霜兒這是好習慣,惜物惜紙,你瞧她連吃剩的果皮骨頭都要拿去桃樹下做肥料呢!」
秋結也是大笑著。「霜兒連摔壞的爛桃子也不放過,撿了就給雞鴨吃,倒是養大了小雞小鴨,由自己舍不得吃。」
秋霜臉頰泛上紅暈。「爹,娘,你們怎麼取笑人家了?快過年了,你們想吃雞,明天我就殺一只雞給你們補補身子嘛!」
蕭辰忙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秋霜正囁嚅著說不出口,秋結即道︰「請你過來吧!霜兒什麼都行,就是不敢殺生,每年過年都得請王大田幫忙殺雞殺魚。蕭辰你會殺吧?」
蕭辰點頭道︰「打山豬野雁都沒問題了,更何況是雞鴨。」
秋霜放下心頭擔子,偷偷呼了一口氣。她瞧了門外。
「阿晴阿雷還在外面玩嗎?我再熱個湯就可以吃飯了。」
「兩個小頑童生病了,我給他們吃解熱藥,還在睡覺呢。」
秋大娘著實疼愛這兩個討她歡心的小孩兒,憂心地問道︰「是天氣太冷,凍著了嗎?霜兒,你不是還有幾件舊棉襖……」
「伯母,是他們在雪地里玩得太過頭,著涼了。」蕭辰忙解釋著。
秋大娘嘆道︰「還不到最冷的時候呢。兩個孩兒的體質果然弱了些,霜兒,回頭還得給他們補一補。」
秋霜點點頭,進了廚房張羅晚餐。
???
四個大人吃過晚餐,秋霜提了一籃飯菜出來。
「大哥,快趁熱拿回去給阿晴阿雷吃飯,他們生病了,更不能餓著。」
蕭辰回到自己的屋子,點起燭火,拍醒兩個渾身發燙的小孩。
阿晴頭昏無力,睡眼惺忪地歪在枕邊。阿雷年紀較小,身體不舒服,又被強迫叫醒,滿心委屈,忍不住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別哭啊!」蕭辰耐著性子,打開了籃子。「爹帶晚飯回來了,快起來吃飯。」
阿雷仍是哭著。「我不要吃飯!我要睡覺啊!我要睡覺啊!」
「吃完飯再睡。」蕭辰用湯匙挖起一口白飯,拉直阿雷的身子。「快吃!阿晴,自己起來盛飯吃!」阿晴向來乖巧听話,她茫然張開大眼,卻是欲振乏力。而阿雷仍是使勁哭鬧,拳打腳踢,竟把蕭辰手上的白飯給撥灑到床上。
蕭辰頓時失去耐心,伸起大掌就要往阿雷打去,卻又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握緊了拳,重重地放了下來。
他們是嬋娟的骨血,他打不下手!
但是阿雷已經看到父親陡然暴怒的神情,嚇得哇哇大哭。「爹壞!爹壞!我不要爹,我要娘啊!阿雷要娘啊!」
蕭辰震駭莫名,他從來沒有教兩個孩子喊過「娘」,他們知道什麼是娘親嗎?
阿晴也被父親嚇到了,眼淚直流,喃喃地道︰「阿晴沒有娘,只有爹爹。」
蕭辰的心在顫抖。他一直回避和孩子談到有關娘親一事,但是孩子慢慢長大了,他們看到別家孩童皆有娘親照顧,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也想要娘親疼愛吧。特別是在生病軟弱的時候……
阿雷哭得震天價響。「小石子有娘,阿雷沒有娘啊!」
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蕭辰開了門,秋霜一臉著急地問著︰「阿雷他怎麼了?」
「霜姑姑!」阿雷哭得更大聲了。「阿雷不要爹,阿雷要娘啊!」
秋霜驚疑地望向神色沉重的蕭辰,放下手里的陶罐和幾件棉衣,搶到床前抱住啼哭的阿雷。
「阿雷,乖,不要哭,有什麼事情告訴霜姑姑。」
阿晴也蹭到秋霜的身邊,哭道︰「霜姑姑,為什麼我和弟弟沒有娘?小石子、阿路他們有娘,霜姑姑你也有……」
秋霜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伸出左手攬過阿晴,柔聲道︰「阿晴、阿雷,別哭了,你們有娘喔!」
兩個孩子同時止住哭聲。「娘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