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蟬雖是小小年紀,但她神童之名可不是叫假的,她心中明白,若說是空地廣場有人聚集,有熱鬧可以看是正常的,可是在酒肆飯館這種營生地方的門口聚集著人群,十之八九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等……」碧蟬根本沒來得及阻止,納藍已經像嗅到獵物的獵犬跑了過去。
看著瞬間沒了影子的家伙,碧蟬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以納藍那不可一世的白痴個性,一個人亂跑遲早會出亂子。
說真的,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管那大白痴的死活,可是再怎麼說,他總是太後女乃女乃的親孫子,他要是出了什麼事,太後女乃女乃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看在太後女乃女乃的份上,她還是乖乖的跟著他好了。
「你說說,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納藍問著身邊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男人對身著粗陋的小男孩的命令口氣微皺起眉頭,原本還想把他揮到一旁,可當他看到這小男孩全身上下透著無與倫比的氣勢時,他的嘴竟然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這『一品天上香』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里面的師傅手藝好得听說可比皇城宮內的御廚哪!由于先皇曾以匾賜名為天下第一味,是以名聲大噪,遠近馳名,還訂立『三不接』的樓規來限制出入的賓客。」
「三不接?」納藍微皺起眉頭。
「那你就知道這兒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去的地方,無數達官貴人皆以能在此地用膳為榮,仿佛在這地方成為座上賓就像是鍍了層金一般,身價非凡,不可同日而語哪!」男人邊說邊比手畫腳,彷佛能進這一品天上香的門是多了不得的事。
「真有這麼了不得?」納藍由鼻孔冷哼。不過是個吃飯的地方,擺這麼大的譜是在擺給什麼人看?
「你有所不知,如此嚴格的來客規定讓一品天上香里就連跑堂的店小二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眼高于頂的樣子,對于不合樓規的來客,那副嘴臉每每教人氣結!」男人說得有些義憤填膺,想來也曾受過那氣。
「你說了老半天,就是沒說清楚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納藍根本不想听這些廢話,他只想明白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是懾于納藍臉上不怒而威的霸氣,男人對納藍那實在算不上禮貌的口氣竟然不敢有一絲的反駁,只是苦笑的聳聳肩道︰「還不是兩個外地來的人,沒搞清楚狀況就冒冒失失的闖進去,讓掌櫃的拿掃帚給掃出門,這會兒還在理論哪!」
納藍才听了個大概就由人縫間鑽了進去,想找個位子好把一切看個清楚,就這樣左鑽右擠的,竟然也讓他穿過重重的人牆來到最前面。
入眼的是一個比他大上一、兩歲的男孩,他正義正辭嚴的和一個尖嘴猴腮,看起來就像是剛剛男人所形容的勢利眼的掌櫃爭得不可開交。
「你這是做生意的態度嗎?我罡天走過這麼多個地方,就沒看過哪個跑堂的用掃帚趕上門的客人,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嗎?」罡天緊握著拳頭。不是他身後的老爹一直提醒他不可生事,他早就一拳擺平這個氣焰高張的掌櫃了。
「你也不看看我們一品天上香是什麼樣的地方,哪是你們這種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流浪漢來的地方,識相點就快滾,別在這兒讓人看笑話了!」掌櫃像是揮趕蒼蠅一樣的揮了揮手。
「你這種待客之道才是一種笑話!」罡天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笑話,你們這種連本樓的樓規都搞不清楚就敢上門的無頭蒼蠅才是大笑話!我們這兒的『三不接』你到底有沒有听過?我們一非皇親國戚不接,二非達官貴人不接,三非善食饕客不接,要入這的門,除非你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善食饕客,不過我看你們的樣子,只怕是連邊都沾不上,就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唄!」掌櫃雙手抱胸,一臉的鄙夷。
如此譏屑的眼光,罡天看得怒火中燒,握拳的手幾乎就要揮出,可身後的老爹早一步抓住他的手,對他不贊同的搖頭,讓他硬是咬了牙,將拳頭慢慢松開。
「對嘛!早一點滾也不會鬧得……」掌櫃的話還沒說完,一只不知道由哪兒飛來的靴子狠狠的擊中了他的臉。
掌櫃不可置信的拙樣立刻引起圍觀群眾的大笑。
「是哪個人做的?!」唯一笑不出來的是那個臉上還有黑鞋印的掌櫃。
「就是大爺我!」
納藍大搖大擺的走到掌櫃的面前,一把由他的手中把靴子拿過來,再從容的穿上,看也不看早已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掌櫃一眼。
「你這死小表!你為什麼這麼做?」掌櫃一看是個穿著粗簡的小表,臉上扭曲得更是厲害。
「本大爺討厭你嘴臭,不想听你的鬼話。」納藍冷哼。「這天底下哪個開門做生意的還訂下這種笑死人的規矩,我就偏要去吃吃,看你攔不攔得住我。」
掌櫃喝道︰「你這死小表!你是沒有听到我說的樓規嗎?」
「不就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善食饕客才能進,是嗎?」
「沒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善食饕客,除非你是三者之一,不然連大門也別想進。」掌櫃伸手阻攔不讓人進入。
「放肆!你好大的狗膽!」納藍大喝一聲。
納藍聲音中的威嚴讓掌櫃的真的嚇了一跳,不過當他再看到納藍的穿著時,臉上的表情又轉為不屑。
「喲!學得倒是很像,不過看你這一身穿著,就別烏鴉還想學鳳凰,乖乖的滾一邊去吧!」掌櫃尖聲道。
「你知道本大爺是什麼人嗎?」納藍逼進一步。
「呵!總不會是個小皇爺吧!」
「我……」納藍及時收住了口。他才剛溜出宮,可不想這麼早就被逮回宮里。「就算我不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你不是說善食饕客就可進入嗎?」
「善食饕客?你這娃兒能吃過什麼名菜,別笑死人了!」掌櫃說著竟然真的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就怕我點的菜你們這一品天上香卻弄不出來,到時你那可笑的樓規就別再抬出來丟人。」納藍挑起一邊的眉頭說。
「呵!當然可以,」他可是一品天上香的掌櫃!什麼人沒見過,焉會把這個不知打哪來的小表頭放在眼中。「不過,你要淨點些雞碎油餿之類的東西我們這兒當然沒有,只要這名菜譜上有名的,我們這兒就做得出來。」說著,他自顧自地大笑了起來。
納藍雙手抱胸微揚起一邊的嘴角,「那好,拼盤就先來個兔腿、鵝掌、鴨腸、肚泓、鳩心、鴿翅、狸條、牛肝、羊腰、鹿脯的十全拼,再來碗三杯驢肉燴駝蹄,記得駱駝可不要大過三年的,過老了就不夠味。接著再來盤清炖蟹粉獅子頭、魚翅雙刀原殼鮑、箸頭春對炙鵪鶉……嗯!大爺我今天不想吃全席,就隨便點幾樣。」
「隨便?」掌櫃的嘴在納藍每說一道菜時就張大些,現在彷佛已快張到前胸。
「這小點本該是八甜八咸,不過我看你們一時之間大概也找不齊材料,就勉強對半,來個香糖、拔絲棗、豆沙團子、蜜煎雕花、茶饃、粉果、鳳尾酥、蟹黃包子等四甜四咸;至于酒,就來壇三十年的三花釀,以及一品珠蘭花茶便是。」
納藍點的是輕輕松松,可掌櫃的卻早已听得臉色發青。
方才那隨隨便便的一道菜便要大費周章才能做成,這小表一口氣點了這麼多道,就算一品天上香是京城第一大酒樓,一時之間也根本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