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肩膀夾著電話走到了窗邊,將窗簾掀開了一角,就看到駱天恩在他的窗前一手拿著電話,一手還用力的對她揮揮手。
「你半夜不睡覺,打電話給我就是要問這個?」徵律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個人在深夜醒著是很容易胡思亂想的。」
「胡思亂想?你怎麼知道我在胡思亂想?」徵律的心一下子漏了一拍。
「你從小就不愛在深夜醒著。」
駱天恩的話讓徵律的眉頭微微的松開,她想起自己小的時候有好一陣子很怕黑,可倔強的她又不肯承認,只好開著燈睡覺。而駱天恩也不知道從哪兒發現了這一點,就天天打電話到她房間陪她聊天,直到她入睡為止。
不過,這樣的記憶隨著她克服了對黑暗的恐懼後,就在她心中漸漸消失了蹤影。直到剛才,熟悉的片段才又喚回她那塵封已久的記憶。
「影子猜謎!」一閃而過的印象讓她月兌口而出。
「你還記得!」駱天恩的語氣是驚喜的。徵律竟然還記得他們之間小小的游戲,而且,他竟然能在徵律的聲音中听到一絲絲的笑意。
天知道!他多希望徵律能開開心心的笑一次,而不是用冷漠冰封她那該是比任何人都柔軟的心。
「我記得我睡不著的時候,你就會要我躺在床上,看著你弄在窗簾上的影子,猜猜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曾幾何時,她都忘了自己童年也曾這樣幼稚過。
「我們再來玩一次吧!」駱天恩突然提議。
「嗯?」
「你不是睡不著嗎?或許這有效。你小時候都是幾個謎題後就會睡著的,比起吃藥好用多了。」
徵律原本想拒絕,可也許是他話中那掩不住的熱切,也或許是因為這夜真的讓她的心變軟弱了,那到嘴的話硬是出不了口。
「你如果不嫌幼稚,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丟臉的人又不是我。」
駱天恩輕笑出聲,他怎麼會不明白徵律的性子,她算是答應了他的提議,讓他陪她度過這一段時間,這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偷來的幸運了。「看到了嗎?」駱天恩把窗子打開,然後把台燈放在自己的身後,將自己的影子長長的越過街道,投影在她房間的窗簾上。
「看到了,來吧!」徵律關暗了房間的燈,拍了拍枕頭後,躺上床,將電話在耳邊,然後專心的看著窗簾上的影子,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的嘴角正噙著久違的笑意。
「好,這是什麼?」駱天恩聲音輕柔的由話筒中傳過來。
「狗嘛!三歲小孩子也看得出來,左手握上右手而已,這種我也會。」徵律對自己翻了翻白眼,天哪!她半夜不睡覺玩這種游戲,這要是傳出去,遲早會被笑死。
「看來是我太低估你了,那這個呢?」
徵律猶疑的看了影子一眼,「是孔雀還是鴕鳥的頭?」
「是鴕鳥,孔雀的頭上會有三根立起來的羽毛,就像是這樣。」他將原本拳縮起來的中指、無名指和小指張直了起來,投射在徵律窗簾上那只有點笨拙的鴕鳥,一下子變成了勝高氣昂、神氣巴拉的孔雀。
「我知道了,還有更好玩的嗎?」徵律漸漸的也玩出了興趣,由原本的意興闌珊變成了興致勃勃,還不停的要求駱天恩變出更好玩的影子讓她看。
駱天恩輕笑出聲,「好!我弄個不一樣的給你看,不過,這很不一樣,有背景音樂的。」
「背景音樂?」
「听好喔!」
一陣陣像是遠嘯又像是兒童嬌柔的聲音由話筒中傳了過來,而且隱隱約約中,好像有海浪的聲音和偶爾幾聲像是海鳥的低鳴。
「這是海?」
「嗯!你听到了嗎?這是白鯨的歌聲,你知道嗎?白鯨是所有的鯨魚中最會唱歌的了,它們在不同的場合會唱不同的歌喲!你看到了嗎?這是一只在海中唱歌的白鯨。」他巧妙的讓徵律的窗簾上出現了一只在海中的悠游的鯨魚。
「我看到了,真的是鯨魚耶!那它在唱些什麼?」徵律輕輕的打了個呵欠。
這輕柔的海浪聲、鯨魚遠鳴聲和駱天恩輕柔的語調,讓她的心情也跟著放松,心情一放松,人也就跟著渴睡了起來。
「因為它發現了自己的同伴呀!所以就唱著很快樂的歌。」駱天恩又在她的窗簾上變出另一只的鯨魚。
「快樂……那很好……」徵律的回答已變成了模糊不輕的喃喃自語。
「徵律?」駱天恩輕柔的聲音像是珍珠滑過了絲綢,低低柔柔的,像是愛憐也像是寵溺的喚著她的名字,「睡了嗎?你好好的睡吧!」
在熄燈前,徵律窗簾上的影子,是一個一如撲克牌上紅心般完美的心型……
第五章
一陣風吹過午後的街頭,一張被人丟棄的報紙在空中幾度盤旋後,無聲無息的飄落,終而靜止。
偷心殺手真盜心失心女孟無心
斗大的標題橫跨在有些皺褶的報紙上,聳動的文字教人看了怵目驚心。但街上來往的人群依然視若無睹的移動,因為這樣的事件早就渲染得人盡皆知,算不上什麼新聞了。
徵律將手中的飲料空罐以一個完美的弧線拋了出去,準確的落在距她約兩公尺處的垃圾筒中。她沒有為自己這精準的一手多看一眼,整個心神全放在這個已連續幾周成為媒體頭條的案件上。
被害者的年紀皆為女性,二十出頭到三十歲之間,而且是高學歷的職業婦女,這是在兩個被害人之間目前所能找到的相似之處。
這相似度少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這表示能掌握凶手的資料就少,相對在人們心中所留下的恐懼會愈大。
謗據她現有的報告來看,死老的死因皆是因為心髒剝離而死。但就她成為法醫的這些年,光怪陸離的死狀她見得不算少,這兩個被害人的死狀算得上是相當完整的,只除了她們被刻意處理的方式。
那種媲美外科手術的縫口手法,那種呈十字形僵直的尸體,還有被用以代替心髒的紅心撲克牌,這都顯示了凶手事前精密的計算和冷血的手法。
凶手這些異常的舉動又有什麼含義呢?
一個能用如此冷靜的態度來面對他所殺的人,這絕對不會只是偶發的殺人事件,這牽扯出了一個問題——凶手的下一個目標又會出現在哪里?
「真巧,怎麼會在這兒遇到你?」
一雙看來所費不貲的意大利進口鞋進入她的視線,她向上一看,認出了眼前的男人就是在五號公園偵辦的另一個檢察官,可她仍是面無表情。
她這樣的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熱切的向她靠了過去。「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就是關渡呀!必渡大橋的那個關渡!」
「你總是沒事就到別人的面前自我介紹嗎?」徵律後退了兩步,和他保持距離,她臉上的表情讓她的四周一下字降低了好幾度。
「那是因為我對你有興趣。」關渡勾起了嘴角。「你的姐妹全都是司法界的一分子,以你的聰明才智,如果想加入司法界,就算當個法官、檢察官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為什麼要當法醫呢?」
徵律露出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我喜歡看笑話,可不一定想當笑話。」
她的話讓關渡臉上的笑容幾乎僵在臉上,「你的話真夠毒的,原來我這個檢察官在你眼中只是個笑話。」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徵律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的說。「我倒很少听到有人承認自己是個笑話。」
「沒關系,只要你听了對我這個人有印象,就算是個笑話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