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可能在風揚山莊後方山谷里的某一個角落,如果她運氣好沒被野獸叼走的話,你們應該可以在那里找到她。」
「山谷里!?」風馭飛瞪大了眼楮,她怎麼會在那里?
難道……她是從山崖上掉下去的?
這個想法讓他幾乎發瘋,冷梅如此的嬌弱,其要從崖上摔了下去,那她還有命嗎?「你明知道她在山谷中,為什麼不救她?這麼久的時間……天!」他恨恨的大喊。
他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有什麼理由我一定要救她?是死、是活,是她的造化。」火凜天諷刺的說,以他的個性,見死不救根本算不上一回事。「倒是你們不快去的話,這雪這麼大,我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
「你一點都沒變,我會很高興從此和你再也沒有任何一點關系。」
雪松一想起天真的冷梅可能會因這個男人的見死不救而香消玉殞,一向冷漠不露情感的他,也不覺對火凜天回以憤恨的口氣。
「是嗎?可是我有預感,你馬上就會自己來找我。」火凜天胸有成竹的笑笑,臉上那看不出任何想法的表情,令人膽戰心驚。
之後,他又補了一句︰「我會在城中的悅來樓等著。」
※※※
好痛!
為什麼這樣痛?
那無止盡的痛,像火一樣的在她的身上到處蔓延著,她微微一動身子,那疼痛便像鞭子一樣的襲了上來。
她靜靜的看著頭上的山崖頂,她是從上面落下來的吧!或許是今日大雪,這谷中的積雪又松又厚,讓她勉強保住了這條小命。
從清早,天空就一直是灰蒙蒙的一片,她實在看不出現在是什麼時辰,只記得自己大約是已時跌落谷底的,但是,她到底昏迷了多久呢?
突然,一個念頭在她腦中劃過,她得告訴馭飛大哥那些壞人的企圖!听他們的說法,那火凜天是個可怕的人,要是馭飛大哥對上了他,必定是凶多吉少!不行!她不要馭飛大哥出一點事!
她掙扎的起身,咬著牙不去理會她身上一陣又一陣不住報上她心頭的疼痛,她的馭飛大哥一定不能有事的!因為她的馭飛大哥是……
她的!
當冷梅意識到自己腦中的聲音說的是什麼時,不解、疑惑、震驚、羞愧……
交替的在她眼中浮現。為什麼自己的心中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是要當她姊夫的人哪!她斷是不能對他有一絲一毫不該有的念頭。
可她真能騙得了自己嗎?
她能說她沒有愛上他,能說自己沒有為他傾心,能說一想到他是屬于寒竹姊的時候,不會感到心疼嗎?
不!她說不出口。她心中確確實實的在絞痛著,而這痛是如此之明顯,幾乎只要她一伸手,就踫得到。
她到底在什麼時候戀上他的?她不住的在心中一再的問著自己。
是在梅嶺他熾熱的吻著她時?是在他相伴時溫柔的寵著她時?是在他挺身為她擋去毒針時?還是在她第一眼看見他站在那初雪梅樹時,就已注定了這一場痴情狂戀呢?
天上不停飄落的雪,似是下進了她的心中,她的腿一軟,整個人又癱了下去。任憑一片片的雪,不留情的落在她的身上,她也不理會,只是痴傻的愣著。
她哭不出來,或許是天氣太冷,淚珠一出了眼眶便結成冰,在臉上變成冷冷硬硬的冰柱。她伸手撥下臉上的冰柱,放在手中看著。
這淚珠兒不都該是熱熱的嗎?她像是自嘲的一笑,頓時,更多的淚水在她臉上結成冰。
原來心冷的時候連淚兒也都是冷的。天!她怎麼可能不戀上這樣一個男人呢?可她又怎麼能戀上這樣一個男人呢?他可是寒竹姊姊未來的相公,而她連自己能不能活過十八都不曉得,這樣的愛戀根本就是一種痴心妄想。
算一算,再幾天就是她的十八生辰,到了老天爺收回借她的時間了,原來這就是她命中的大劫,看來她注定要命喪于此了。
奇怪的是,她竟沒有一點害怕,或許是長久以來,她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在她的心中,她本該一出世就早夭的,但因緣際會她多了十八年的時間。這十八年中,她享盡了所有人的寵愛,人生如此,她已覺得太夠了。
就一如莊子在逍遙游第一中所言之「小年不及大年」,不從死亡畫出生存,這樣才能超越束縛而得到自由。只要人生有所得,長短又有何懼,億萬年之後,又有什麼人不是黃土一杯?
而她所擁有的是這麼多,再有任何的妄想都是貪心。此刻她周身的寒冷和疼痛便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吧!
懲罰她的痴心妄想,懲罰她的不知足!竟然對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了佔為己有的想法,他該是寒竹姊姊的佳婿,她竟因一念之差而攪動了這一池不該有的春水。
冷梅吸了一口氣,一陣椎心的疼痛又襲上了她的心頭,她連忙伸手探著懷中的丹藥,但卻遍尋不著,大概是她摔落的時候藥也跟著掉了吧!
這也是對她的懲罰吧!
冷梅以她幾乎失去知覺的雙手壓緊著的胸口,困難的吸著氣。她覺得意識似乎漸漸的飄了開來,是不是她的時間到了呢?
總是對她如此寵溺的寒竹姊姊,她真的覺得好抱歉。
只要再一次就好,最後一次讓她再想著他的臉、他的笑、他的吻和他望著她時總會流露溫柔的眼神……漫天的飛雪靜靜的落著。
※※※
誰說黑才能隱起世界的事物、讓人看不清真相,這白又何嘗不是?
大雪持續的落著,山谷地上的雪是既松又厚,舉目所見,皆是一片懾人的白,彷佛這天地間已無其它色彩。
這是屬于粉飾太平的色彩。
山谷地上的雪,由于不曾停止的下著,整個人的重量一踩下去便會向下陷落幾分,這不是合適尋人的天氣。但是,若他們是多遲疑一分,冷梅的生機便少似一分,是以眾人毫不考慮的直奔這山谷。
人多好辦事,不過,為了怕胡亂找會踩著可能覆在雪下的冷梅,他們還是命人挑選了有武功底子的家丁跋來谷底與他們會合,一同來踏雪尋「梅」。
風馭飛近乎瘋狂的來回搜尋著,雪落在他的頭上、肩上,他甚至未曾動手撥去,只是一直張大眼楮搜尋著,深怕一個疏忽,就讓他漏看了任何的蛛絲馬跡,而錯過了尋回冷梅的契機。
一想到冷梅可能獨自在這寒冷的白雪之下,風馭飛只覺得心痛欲裂、冷汗直流。她一定是又冷又怕吧!
千百種恐懼的思緒在他的腦中交替,然後化成冷梅睜著恐懼的雙眼,無助的躺在雪地上,任憑大雪吞噬的樣子……不!這種事絕不會發生,他不會讓她有事的!
他尋尋覓覓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如陽光般照入他心靈深處的女孩,說什麼他也絕不會輕易放手,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但萬一她有個萬一……
風馭飛恨恨的一掌拍在雪地上,落下一個深深的掌印。而後雪又漸漸蓋平凹痕,就像他未曾落下這一掌,也像冷梅的存在--在這狂雪飛舞中消失。
他是這麼的篤定他會用盡一生為她擋下風雨,但事實上,他卻是推她卷入這寒冷世界的創子手,讓那純真如初雪白梅的女子可能命喪于此。
此時此刻,他說過的話、立過的誓言,都像是在嘲笑他似的,伴風挾雪的在他心頭劃下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別這樣,我們會找到她的。」
雷翔宇明明來到了他的身邊,但對風馭飛來說,他的聲音卻好似是從遙遠的地方穿過長長的甬道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