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口?」玄如塵冷冷的掃了嚴正祺身旁那個抖得像是快散了的男人,看來,他就是玉門堡的「活口」。
「是……是我……」顧繼強被玄如塵冷冷的一看,嚇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既非懷疑我,那找我何事?」玄如塵仍是冷冷的問。
「想請你找出凶手。」
嚴正祺的話讓玄如塵發出一個笑不像笑的冷哼,「你要我管玉門堡的事?」
「沒錯!」嚴正祺大膽的點頭。
這次,玄如塵倒是真的笑了。他的笑聲像是鬼哭神號一般,在寂靜的夜空響起,又消散在冷冷的夜風之中。
「那個人只比我早了一步,否則,顧玉成的命是我的。」玄如塵冷冷的說。
他一直沒有殺顧玉成,就是要顧玉成寢食難安,沒想到,竟然有人早他一步,早知道他就先下手,拿顧玉成的血來祭玄武莊一百四十余條人命。
「你不想找出誰是凶手?」
嚴正祺抱胸看了看散發出一身冷的玄如塵,有他這樣的敵人,或許顧玉成這樣死了還是一種比較輕松的死法。
「與我何干。」玄如塵冷哼一聲。
「你知道這凶手曾留下一樣東西嗎?而這東西或許可解玄武莊滅門一案,如此,你接不接這個案子?」
嚴正祺滿意的看見玄如塵身上的氣息一下子由冷漠轉為緊繃,看來,他這一步棋走對了,這渾水玄如塵是蹚定了。
「什麼東西?」玄如塵開口問。
他一直知道當年滅玄武莊的人就是顧玉成,甚至他臉上的疤痕也是顧玉成親手烙下的,可是,這麼多年來,卻一直沒有證據能證明顧玉成的罪狀。
「你是接下這個案子了?」嚴正祺微笑的說。如果玄如塵願意接手,那這個棘手的案子就算破了一半。
「不一定。」玄如塵冷冷的說,剛剛的緊繃一下子又化成冷漠。
嚴正祺不解的望著態度瞬間改變的玄如塵。他原本篤定玄如塵會接下這個案子,就算不為玉門堡,也為玄武莊,不是嗎?
看來,他還是太高估自己對他的了解。
「你難道不想讓玄武莊一案公諸于世?」「公不公諸又有何意義?」玄如塵冷冷的牽動了一下嘴角。世人的看法與他無關,他也不在乎。
「即使凶手留下的東西是玄武玉?」嚴正祺反問。
如果連這最後一步棋都不能成功,那他也只好宣布放棄,畢竟,從來沒有人能告訴玄如塵他該做什麼。
「玄武玉!」
玄如塵但覺雙耳一陣雷鳴,凶手留下的東西竟然是玄武玉!玄武玉在二十年前玄武莊未滅之前就已失蹤,如今竟然又出現……
「沒錯!」嚴正祺點頭道。
「玄武玉呢?」玄如塵對嚴正祺伸出手。
「我知道玄武玉是玄武莊的所有物,理應完璧歸趙,但目前這是重要證物,所以,先由我保管,等案子一終了,我自然雙手奉上。」說來說去,嚴正祺還是要玄如塵插手這件棘手的案子。
沒辦法!玉門堡的滅門血案震驚整個北方,他這個八府巡按要是不能早一天破案,遲早會被人以辦事不力參上一本,到時他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玄如塵當然知道嚴正祺的意思,看來,這件事他不插手不行了。
他冷冷的看了顧繼強和嚴正祺一眼之後,瞬間,在他們兩人的眼前消失了蹤影,只留下在夜風中不知從何而來的一句話︰「我接了!」
※※※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有多少恨才會讓他觸目愁腸斷?如今眼前滿目斷垣殘壁,誰能知他「眼見他高樓起、眼見他樓塌了」的悲哀?
看著玄武莊的遺跡,玄如塵一向沒有感覺的眸子也露出一絲悲傷,他有多久才不曾回來了?正確來說,自從二十年前布滿血腥的那一夜後,他就不曾再踏上這里一步。但他卻不覺得曾和這里闊別了二十年,只因為在最不經意的時刻,他總會夜來幽夢忽還鄉。
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
他環顧一眼雜草叢生的廢墟,已完全看不出這里曾是二十年前「北方雙雄」之一的影子,看不出曾有的紙醉金迷,也看不出曾有的血腥殺戮,有的只是過眼雲煙的空虛。
盎貴是什麼?名利是什麼?轉瞬間不過是一場空,一場鏡花水月的幻夢。
玄如塵憑著記憶,熟練的繞過曾滿是奇花異石的扶疏院,園子拱門上的牌匾還斜斜的半吊在上頭,為它曾有的繁華做一悲涼的見證。
在通過幾個拐彎和幾條不為人知的小徑後,玄如塵來到內院的一個井邊。這個古井已有多年無人接近,井邊滿是墨綠色的青苔,他伸出手像是要輕撫,卻又倏地縮回手,改撫上紗幕下自己的臉。
冷冷的風吹起了紗幕,一瞬間,露出玄如塵一向藏在紗幕下的臉。那是一張會令人見了為之驚栗的面孔,他的右半邊臉除了眼楮還稍可分辨之外,剩下的盡是火燒後扭曲的疤痕,那個樣子簡直是像除了在噩夢之中,否則根本不可能會出現的鬼臉;而他的左臉卻是出奇的俊美,左臉頰上的那一條刀疤卻平添他肅殺之氣。
他暗凝幾分內勁,一出掌,整個石井應聲而裂,四分五裂的石塊在瞬間將井填平。他又用掌風劈了一塊兩尺長、一尺寬的石碑,穩穩的擺在填平的井上,然後將手指咬破,運氣用指氣混著血在石碑上寫下三分深的幾個大字……
玄門楊氏弱心之墓不肖兒玄如塵立碑玄如塵對著填平的井慢慢跪下,連磕了三個響頭之後才又站了起來。「娘!原諒孩兒不肖。」他在口中低喃著。
二十年了,他終于可以為他的娘立一塊石碑。他由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紙,暗凝一分勁力,讓紙在瞬間化為碎片,任風像吹雪似的吹落了滿地。
「孩兒已遵照您的遺言,在知道玄武玉的下落之後才替您立下石碑。如今孩兒已知玄武玉的下落,定會替您洗刷沉冤,還您一個公道。」
玄武玉!
當年就是為了玄武玉的失蹤,玄法執,也就是玄如塵的父親,便疑心其妻楊弱心的貞操,逼得楊弱心不得不投井以死明志,但仍喚不回丈夫的信任。
玄法執在其妻死後仍不信其妻的節操,任其尸骨曝于井中而不埋,並命人不得動之,違者格殺勿論。
楊弱心大概極了解玄法執的心性,所以,曾在給玄如塵的遺書中交代,要玄如塵在得知玄武玉下落後才得她立碑,好讓她有頻面見玄家的列祖列宗。
若不是為了這一封遺書,玄如塵拚死也會讓他娘親入土為安;而今玄武玉重現,他終于能親手為他娘親立一石碑。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找出當年拿走玄武玉的人,為他娘親二十年來的沉冤討一個公道。他施出輕功正要飛身離開,但一個聲音卻讓他停下了腳步。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閃身隱在暗處,心中不禁納悶著︰什麼人會來到這荒蕪了二十年的莊院?
又為什麼而來?
※※※
丹霧一再的揉著自己的眼楮,她不相信她看到了什麼!
這……這……這不可能是玄武莊!
舉目望去,除了雜草之外還是雜草,連個鬼影子也沒有,她上哪兒去找人要玄武玉啊?
她卜卦卜了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失誤過,當她出發來玄武莊之前,還卜出了一個天火同人卦,這卦明明告訴她,她一定可以拿到玄武玉的;可是,面對這麼一個廢墟,她找誰要玄武玉啊!難道她卜錯了卦?她搖搖頭。她從沒有出錯過,不可能在現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竟出了差錯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