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霧在黑暗中追著一個如鬼魅般的身影。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她只是有一個感覺……她不要失去他。
她知道,如果她不追上那個人的話,他就會永遠的消失,然後把她遺留在全然的黑暗中,任憑孤獨和寂寞吞噬她。
丹霧奮力的追著,只差一步她就可以追上那個人了,突然,那個人一轉身就消失了蹤影,于是,丹霧被留在全然的死寂之中。
「不要丟下我!」丹霧對著漆黑如墨的四周大喊。
「你要找我嗎?」一個冷冷的聲音在丹霧背後出現。
丹霧連忙轉過身,迎上一張有如鬼怪一般扭曲的臉,大小不一的瘤塊分布在那個人的臉上,那幾乎稱不上是一張臉。
「你還要這樣的我嗎?」那個人冷笑,像是在嘲弄丹霧臉上的驚恐。
「要!」丹霧點點頭。她想伸手去踫他,卻被他如電般閃開了。突然,閃過一道刀子反射的光影,丹霧只覺得背上像被火燒一樣,疼痛感一下子蔓延開來。
在她陷入完全昏迷前的最後一眼,她看到那雙眼楮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恨意,那是隱含濃烈殺氣的恨意……
「砰」的一聲,將丹霧從睡夢中驚醒。她疑惑的看了一下四周,原來她是從客棧的床上掉了下來,難怪會發出這麼大的聲響。
她走到窗邊,看了一下天上西沉的月輪,現在大概是四更天,再過不久就是雞鳴時分,看來,她也別想睡了。
丹霧點起桌上的蠟燭,雙手托臉的靠坐在桌邊。打她有記憶以來,他就不停的夢到那個擁有憂傷眼楮的男人。每一次他的眼楮總是帶給她一種不可思議的心痛,像是在對她訴說什麼似的。
在她很小的時候,曾把這夢中人說給她二姊丹雪听,結果只換來她壞嘴巴二姊的嘲笑,說她是五月西瓜三月甜……過于早熟。
從此,她就絕口不提這個老是出現在她夢中的男人。
但是,她夢到的一直是那個人憂傷的眼眸,和他即將離去時留給她的心痛,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讓她感到害怕;尤其是當她迎上他那雙充滿恨意的眼楮時,她深深的知道,那是一雙想殺人的眼楮。
他想殺她?
她下意識的模模自己的背,即使到現在,她仍能感到些微發麻的疼痛。
這是第一次她夢到他將她留在黑暗中之後的事,驀然,他從她的夢中情人搖身一變成為夢魘魅影。
這是在暗示她什麼呢?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能力異于常人,她能在千里之外運用心語和她的三個姊姊溝通,而且還有預知能力;再加上她本身對玄學的事頗有興趣,所以,她更精通于佔卜、命相、五行八卦等。這一次大長老要她們下山之前,她就曾卜了一卦,隱約的知道這一次下山,將是她們四姊妹命運的轉折點。
大姊的卜辭寫的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而二姊的卦象則是「風吹草不驚、逢凶定化吉」;至于她迷糊的三姊則是「貴人伴側、萬事皆和」;只有她的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看來,這一次她出來找玄武玉,可能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
丹霧對自己扮了一個鬼臉。她不是一個會為這種事心煩的女孩,反正天塌下來自然有高個兒頂著;更何況,「老子」爺爺也曾說︰「物極必反,禍福相依」。
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又何必窮擔心?
窗外的雞開始啼鳴,遠方的天色也轉成魚肚白。丹霧輕輕的吹熄了燭火,望著裊裊上升的白煙,心想,她也該收拾行李了,照路程算來,今天她應該就可以趕到玄武莊。
這幾天,她只顧著一直趕路到玄武莊,倒是沒有想過到了玄武莊後該怎麼做,這個想法讓丹霧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下意識的掐指一算。
吧下離下,這是天火同人卦,「同人卦」為平安吉祥、萬事如意之象。若為尋人,則人會回轉或有音訊;若為尋物,則可以找到該物。
一天的開頭就卜了這樣一個卦,讓丹霧的信心倍增。看來,這一次就算有些波濤,她也一定可以順利的找回玄武玉才是。
怕什麼?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也躲不過啊!
※※※
十里亭是位在死竹林不遠處的一個廢棄亭子。早期,當十里亭還是官道上的中途站時,它也曾經相當熱鬧;可是,自從官道改遷之後,這里的人煙漸漸稀少,加上年久失修,襯著陰森恐怖的死竹林,這里儼然形成一種詭異的氣氛,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遠處隨風不停顫動的竹林,看來好似幢幢的鬼影,在下一刻將會幻化成噬人的厲鬼,教人不由得不寒而栗。
「你說他一定會來?」顧繼強抖著聲音問他身邊的八府巡按嚴正祺。
他皺著眉頭打量一下黑漆漆的四周。一陣寒風吹來,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這種見鬼的氣氛讓他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嚴正祺厭惡的看了一眼顧繼強,前玉門堡的堡主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至少也稱得上是一介梟雄,怎麼生了一個這麼沒膽的兒子?要不是因為顧繼強是事件的當事人之一,他才懶得和這種人打交道呢!
突然,一陣冷風吹起,只是在一瞬間,一個像鬼魅般的影子出現在他們之間,身法之快,讓他們連看清楚對方的時間也沒有,好象他是平空出現似的。
「有何事?」那個一身黑、如鬼魅一樣的男人冷冷的問了句。
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連一點溫度也沒有,明明是從他的嘴中發出,卻又空靈的像是由四面八方而來,著實詭異得緊。
「你就是人稱‘冷血鬼面’的玄如塵?」顧繼強抖著聲音問。
眼前的這個男人,全身是一襲黑色的勁裝,頭上還罩了一塊黑色的紗幕,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令人驚顫的氣息;最可怕的是,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和人氣。
玄如塵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點開口的意思也沒有,然後轉向站在另一旁的嚴正祺,彷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你一定听說了玉門堡的滅門血案。」
嚴正祺緊盯著玄如塵。他一向很欣賞這個男人,雖然玄如塵冷得不像是一個人,可是,比起一些勾心斗角、人面獸心的偽君子,玄如塵也算得上是一個正派人物。
所以,趁著職務之便……他是堂堂八府巡按,而玄如塵是專領官府懸賞的殺手……他硬是交上了這個從不和人打交道的男人。他敢夸口,他大概是這個男人唯一的朋友。
話是這麼說,玄如塵也不過是留給他七星令箭,讓他可以找到自己這個如鬼魅般來去的男人的下落罷了。
玄如塵頷了一下首,眼中閃過一絲的難解。「你懷疑是我?」
江湖上,人人皆知道玄如塵是二十年前玄武莊被滅門的唯一遺孤,而玄武莊的滅門血案許多箭頭都指向當時和玄武莊並稱「北方雙雄」的玉門堡,只不過,一直沒有確切的證據︰而玄武門一滅,玉門堡自然成為北方第一大戶,連官方也要退讓三分。于是,玄武莊被滅門一案,至今仍是一樁懸案。
而今,玉門堡在一夜之門被毀,自然有不少人認為是玄如塵下的手。
「我知道你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嚴正祺搖搖頭說。
「何以見得?」玄如塵倒不領這個恭維。他就是他,沒有人能把他界定在某一個定位上。
「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但如果你真要做滅門這種事的話,就不會留下任何活口。」嚴正祺笑笑的說。他太了解玄如塵的身手,如果他真要殺人滅口,就絕不可能有人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