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有道是『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是三月初三上巳節,本就是個大好的日子,不如就趁著良辰吉日讓他們完婚吧!」
白守謙深怕夜長夢多,時間拖長了容易橫生枝節,于是決定還是早一點促成這門親事才是上上之策。
「這正合朕的意思。這樣吧!朕就命你們今日完婚。」李隆基也同意白守謙的看法。就這樣,李傲天和裴冷箏在開元二年的三月初三,奉李隆基之命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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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箏愣愣的坐在李傲天位于長安平西王府東苑的新房中。
天!這一切快得令她根本來不及去想這件婚事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直到像旋風似象征性的拜完了堂,所有人都退到大廳祝賀,冷箏一個人坐在新房內等她夫婿的此刻,她才開始有了感覺,這就像一個剛剛從夢中醒過來的人,卻發現這一切都不夢!
只是,這會是一個幸福的美夢,亦或是一個無止盡的夢魘呢?
望著房中的大紅花燭,還有婚嫁用的合歡、嘉禾、阿膠、九子蒲、朱葦、雙石、長命縷、干漆等納采,這些東西都是別有深意的。人道是︰「膠、漆取其固;綿絮取其調柔;蒲、葦為心,可屈可伸也;嘉禾意分福,而雙石義在兩固。」這處處都取吉利,象征夫妻愛情永固,歡樂幸福。
冷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一般的女兒家望著這些東西,想必是心中暗暗欣喜,不住的編織對未來的幻夢;如果她也是正常的出嫁,或許也會有相同的想法吧!
可是現在的她卻只有滿心不安,畢竟她無法確定她將一輩子倚靠的那個男人,到底有沒有一絲喜歡她?
雖然這件婚事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可是他終究是被逼完婚的,他的不情願並不少于她啊!
門外的一個動靜讓冷箏趕緊放下鳳冠上的紅罩巾,一個心撲通、撲通不規則的跳了起來。
會是他來了嗎?
「冷箏,是我!」
杏兒的聲音傳了過來,讓冷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松一口氣好,還是該感到失望。
「大嫂,妳怎麼來了?」冷箏將頭巾掀了開來,疑問的望著杏兒,這時候大家不是在大廳宴客嗎?
「唉呀!看他們吃吃喝喝,然後再講一些千篇一律的賀辭,再不然就是一些無聊的雙關笑話,一點意思都沒有!」杏兒從桌上的糖盒里拿起一塊冬瓜糖,很不淑女的咬了一口。
「只有那個姓白的,講的才有點意思,他在大廳上當場大聲吟唱什麼『綢繆』,搞得那個猩猩……哦!抱歉,我忘了他現在是妳老公了,可不能再叫他什麼猩猩、狒狒的了。」杏兒對冷箏吐吐舌頭。「不過,妳沒看到妳老公的臉實在太可惜了,他差點一點沒把那個姓白的丟到酒壇里淹死,否則這世上又少了一個長舌的男人了。」
冷箏的臉一下紅了起來,整個人的心思全飛到杏兒剛剛提到的那篇文章上了。
她暗暗低吟──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則此良人!子兮子兮,如何良人何?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則此邂逅!子兮子兮,如何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則此粲者!子兮子兮,如何粲者何?
這是詩經「唐風」中的文章,是人們在婚禮中揶揄新郎的話,換句話說,就是類似在鬧洞房的話語,如果那時候有鬧洞房這件事的話。
這三段話其實都是同樣的意思,大意就是洞房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大好花月夜,客人拉著新郎不放的問︰「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娶這樣好的女子。你呀!你呀!竟然讓你娶得這樣好的女子。」
此時時候尚早,新郎倒也任客人鬧場了。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夜空的星星已由天際漸漸西斜,客人們仍是拉著新郎問東問西,一點也不管新郎心中焦急的想回房去過他的旖旎春宵,擺明了就是要來鬧洞房的,不是嗎?
而那個白守謙在大廳中吟詠這篇文章,他的用意也不可說不明顯了。
「他生氣了嗎?」冷箏輕輕的問。
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這樣的玩笑或許在一般的婚禮上無傷大雅,可是對一點也不想要娶她的他來說,這些話听起來一定很刺耳。
杏兒一點也沒有發現冷箏臉上不對的神色。「是啊!他氣得臉都紅了,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那種身材的人也會臉紅,真是太好笑……」
似乎發現了冷箏稍嫌蒼白的臉色,杏兒倏地打住了話,改口問道︰「冷箏,妳還好吧?」
「我沒事!」她搖搖頭。「看來,他是真的很生氣。」
她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把心中的話全說了出來。
「天!我只是開玩笑的,妳不會當真了吧?」杏兒急急的說,「能娶到像妳這樣的女孩子,可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他沒有偷笑到內傷就很不錯了,還會生哪門子的氣!」
「大嫂,妳別安慰我了,當時的情況妳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沒有娶我的意思。」冷箏拚命想裝出一個笑容,可是那笑容幾乎是破碎的掛在她臉上的。
「開玩笑,我可不是沒有見過他看妳的樣子,打妳還是男裝打扮的時候,他看妳的樣子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有斷袖的嗜好;一旦知道妳是女的,他只差沒把兩個眼珠子往妳身上貼上去而已,要不是我覺得妳對他也有那麼一點意思,而且他這個人似乎也勉強還過得去,我為什麼要……」杏兒將話猛然煞住。
「大嫂,妳的意思是……」冷箏不明白杏兒為什麼只把話說了一半。
「沒事!沒事!」杏兒急急否認,心中暗叫好險。
還好!差一點泄了底!
她急急忙忙轉開話題,拉正了冷箏的身子,就這樣直直的看著她,「冷箏,我要妳老實的回答我一件事。」
「什麼事?」看著一向很少這麼認真的大嫂突然如此說,冷箏義無反顧的點點頭。
「你是喜歡那個李傲天的吧?」
冷箏沒料到杏兒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而且還是這麼露骨的問法,當下一陣火紅就燒上了她的粉頰。
這種問題教她怎麼回答呢?她從小幾乎是在冷竹山莊中長大,所接觸的男人除了哥哥弟弟之外,就是那些下人們,她如何知道怎麼樣才算是喜歡一個男人?
「我不知道!」
「妳怎麼會不知道呢?至少妳看到他一定會有什麼感覺呢?」杏兒的話似乎說得有些急,好像冷箏的回答對她很重要似的。
「我……我每次一看到他,甚至想到他,心就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我有點懷疑我是不是病了?」
冷箏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不過,杏兒看起來好松了一口氣,現在的她又是一臉的促狹。
「心撲通、撲通的跳呀?」
杏兒站起來來回慢慢的走了幾步,裝出了副相當慎重的樣子,但是臉上卻滿是好玩的表情。
「根據我這個大夫的診斷,妳真的是病了,這種心撲通、撲通跳的毛病在我們那兒就叫做心律不整,可是妳的心髒一向很好嘛!這唯一的可能……」
「什麼可能?」冷箏急急的問。
「妳還是病了!」
杏兒的話讓冷箏差一點去撞壁,她大嫂這種回答真會讓人想要口吐白沬、猛翻白眼。
「什麼病?」她大嫂對醫術一向頗為拿手,連她都說她病了,難道她真的得了什麼奇怪的病?
杏兒像是賣關子似的裝模作樣了好半天,然後才慢慢的宣布。
「戀愛病!」
杏兒的話讓冷箏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她沒有听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