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獻的美女們,不也讓皇上日夜不能休息?」門內傳來的語音,竟還帶著莞爾笑意。
「放肆!」
「關靖再放肆,也比不過賈大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
「賈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那醇厚的男性嗓音,慢條斯理的說道︰「您上回在我府內,可是尿了一地呢,這種事情,關靖可是做不來的。」
賈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羞恥的事情,竟在眾人面前,被關靖說了出來,他顏面盡失,惱羞成怒,反倒冷笑出聲。
「好,關靖,你死到臨頭,還敢毀謗朝廷命官。」他從袖子里,拿出明黃色的聖旨,狐假虎威的喝令。「皇上有旨,關靖貪贓枉法,多年來欺下瞞上,荼毒生靈,致死冤魂無數,其所作所為,已招天怒,導致六月飛雪,今命賈欣為除惡將軍,賜尚方寶劍,斬貪官以昭天下!」
他喊得可得意了。「關靖,皇上已經下旨了,你還不快快出來受死!」
淡淡的、涼涼的語音,傳了出來。
「我沒空。」
賈欣臉色丕變,恨得咬牙切齒。「開門,接旨!」
這次,連回話都懶了,書房里再也沒有聲音傳出來。
賈欣後退數步,示意御林軍們上前。「把門撞開,拖他出來接旨!」
「是!」
御林軍們大聲應和,開始用沉重的身軀,撞擊著書房的大門。無奈書房經過上次刺客事件,大門被改造得更牢靠,全副武裝的御林軍們,一時之間也撞不開。
砰!
砰!
強烈的撞擊聲,讓整棟建築物都憾動了。
屋梁上的灰塵,被撞得落下,飄落在關靖的發上,也落在絹書上,以及沉香的發上、衣上。
他伸出另一只手來,替她拂去灰塵。
「去撞窗子!」賈欣在書房外厲聲下令。「屋頂,還有牆,全給我撞!」
撞擊聲接連響起,撼動整個書房,那些跟隨賈欣,顧忌關靖已久的官員們,也乘這個機會,搶著破口大罵,一個比一個罵得更狠、更大聲。
「關靖你禍亂天下,殺人無數,早就該死!」
「關靖,出來!」
「你的報應到了!」
「亂世之魔!」
「殺人無數的凶手!」
「出來受死!」
「你該遭千刀萬剮!」
「你與妹妹幽蘭,背德亂綱,是南國的最大恥辱!」
「你視皇上如小兒、公卿為奴隸,威逼百官,大逆不道,還不快快出來受死!」
闢員們咒罵吶喊著。
「關靖!」
必靖!
連冤魂也應和。
為什麼殺我?
必靖!
是你放的火箭!
是你下令屠城!
我沒有染病啊,我不該死啊!
景城的冤魂們,也在號泣著。
我們沒有染病!沒有染病!
我不甘心!
為什麼連我的孩子都不放過?
冤魂的哭聲里,也有孩童的啜泣聲。
第17章(2)
御林軍們一再撞擊,听命于賈欣的官員,或是自命清高的腐儒,那些只會勾心斗角、高談闊論,當關靖在浴血而戰時,他們全忙著享樂的人們,此時全都在高聲咒罵。
撞擊聲、咒罵聲,與城外冤魂的哭聲,交織回蕩,包圍著整棟書房。不論是人或是鬼,都亟欲摧毀這棟建築,看著書房里那個男人慘死。
桌案邊的關靖,還是書寫不停,沒有執筆的那只大手,落到沉香的手上,將她的小手緊握。
「怕嗎?」他抬起頭來,看著她。
她露出微笑。
「不怕。」
他露出笑容,彷佛她的笑,與她的回答,是上蒼給予他最美好、最值得收藏的珍寶。大手,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了些。
在人鬼不容、天搖地動中,他們牽握著彼此的手,沒有松開。
「關靖!」
還我命來!
她為他磨墨。
「禍亂天下!」
沉香,你、忘、了!
她替他將燭火挑得更亮。
彷佛,那些聲音都不存在。她的眼里,只有他,不論去哪里她會與他同行、不論要做什麼她會陪伴著他。
什麼話都不听,什麼事都不在乎,她只要有他。
絹書一篇又一篇,在他的筆下完成,往後有人看到這些字句,肯定猜不出,這些文章是在什麼狀況下寫成的。
每當他的筆尖,墨黑漸淡,卻還仍繼續寫的時候,她會溫柔的握著他的手,將筆挪移到硯台上,輕輕潤足了墨,再回到素絹上,讓他接續未完的句子,往下寫去。
四周,喧鬧不已。
他與她,卻在燭光中靜謐相伴。
「再給我撞!對,對!」賈欣在門外高喊。
牆壁受不住重擊,終于被撞出幾道小縫,外頭的光亮與聲音,泄漏而入。眼看撞擊有成,牆外的御林軍們更賣力,連官員們都爭先恐後,也挪動身軀,跟著一擁而上,深怕錯過日後邀功的機會。
轟——嘩啦!
牆壁碎了,被撞出一個大洞,透過洞口,氣喘吁吁的人們,都望見了,仍在桌案邊書寫的關靖,以及他身旁,美若天仙的女子,兩人都沒有回頭,仍在燭火下靜坐。
賈欣的臉上,露出隱藏多年的猙獰。
這麼多年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就要被拔除了。只要殺了關靖,南國朝廷里,就再無賈家的敵手,他將可以控制皇上,甚至是逼得那個懦弱的年輕人,搞個禪讓大典,讓他成為真正的南國皇帝……
欣喜得雙眼通紅的賈欣,緊握著聖旨,剛要朝書房里走去,連第一步都還沒有邁開,就听到身後傳來駿馬嘶鳴,逼得又快又近,轉眼已經到書房外。
「賈大人!」韓良利落下馬,徐步走上前來,沒事一般的躬身。
苞隨在他身後,以最快的速度,接連趕到的,全是效忠于關靖的文官武將,人數遠比賈欣等人更多。
「韓良,」賈欣眯起眼,知道眼前這個玄衣灰發的年輕人,是關靖最得力的助手。「你想來救你家主公?省省吧,他今天非死不可了。」
韓良面無表情,搖了搖頭。
「不,我趕來,是為了救賈大人。」
「救我?你胡說什麼?難道,你以為關靖膽敢反抗?」賈欣揮舞著,手里明黃色的綢緞,「看到沒有,我手里可是有聖旨的!」這道聖旨,就能要關靖的命!
「喔?」韓良淡淡挑眉。「恰好,我這里也有一道聖旨。」他從衣袖里,拿出同款同色的綢緞。
「我這道聖旨,是皇上下令,要殺罪孽深重的關靖,平息民怨、安撫人心。」賈欣的眼里,露出警戒的神色。
似有若無的,韓良的臉上,竟浮現一抹淡笑。
「我這道聖旨,是皇上下令,感念關中堂勞苦功高,加官一級,授魏王爵位,世襲罔替。」
「不可能!」賈欣怒叫出聲,老臉通紅。「老夫出皇宮前,皇上還再三囑咐,非要殺了關靖不可。」
「容韓良猜想,會不會是賈大人,您前些日子驚駭過度,一時腦子胡涂了?」韓良殷勤的問著。
「胡說,老夫做事,從未出錯。」他指著韓良。「你那道聖旨,一定是假的!」
「事關重大,不如,咱們都展開聖旨,當眾來瞧瞧。」韓良攤開聖旨,明黃色的絹布上,雖說字被催成墨未濃,但是的確是聖旨沒錯。
賈欣擰皺著眉,礙于眾人的視線,也只能把聖旨展開。
「這道聖旨,是皇上親筆所寫的。」他再三強調。那是他親眼,看著那個儒弱無能的年輕人,寫下每一個字。
「喔,字跡沒錯。」兩份聖旨,筆跡相同,「那麼,會不會是別的地方錯了呢?」韓良好聲好氣的問。
那語調,激得賈欣更怒,發須都根根豎起。
「韓良,你別想拖延時間,我現在就要——」
「賈大人,您瞧瞧,您的聖旨跟我不同。」韓良好整以暇,伸出手來,指向賈欣的聖旨。「瞧,您的聖旨上,所落的皇印,竟是先皇的印璽啊!」他還露出訝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