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
徐厚吐了。
「嗯?他怎麼了?」身為罪魁禍首的喜兒,詫異的望著一邊吐一邊往大廳外跑的男人。
被熱茶薰暖了臉的上官,靜默的轉過頭去,看著不動如山的沈飛鷹,用唇語無聲的指控。
「她真的會害死我的。」
沈飛鷹同樣用唇語,簡單的送上兩個字。
「保重。」
第4章(1)
繁華的京城里,出現一幕奇景。
一個穿著華麗的苗族女子,就騎在巨象上頭,遠遠的跟蹤著鼎鼎有名的上官鏢師。
喜兒告訴親愛的小喜,必須竭盡全力,盡量保持低調,可別讓上官哥哥發現,她們正在跟蹤他。
所以,當他不知什麼原因而稍稍慢下步伐時,她跟小喜就快快的躲到茶棚的座位後頭,一動也不敢動,直到他又開始往前走,她們才通過茶棚,很「低調」的跟上去。
粗如巨木的象足,踩毀數套桌椅,店老板與客人全都目瞪口呆,嚇得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巨象的背影遠去。
玄武大道之上,這一前一後的景象,可引來不少注意。
當上官清雲停下腳步,與熟識的果商閑談時,巨象就蹲在果倉的後頭,用擠壞幾車日夜兼程,剛運到京城、價格昂貴的甜美荔枝。
就這麼一路上,她們踩毀茶棚、壓壞荔枝、驚嚇馬匹、撞昏驢子,沿途展現驚人的破壞力,卻還以為藏得天衣無縫,逕自沾沾自喜。
被跟蹤的上官清雲,雖然一路上始終沒有回頭,但是好幾度在人來人往的玄武大道上停下腳步,仰望著天際,無奈的連聲悲嘆。
每一回,只要他一嘆氣,喜兒就心疼得不得了。
上官哥哥為什麼嘆氣呢?是因為,舍不得放她在家獨處,還是他的腦袋跟後背又痛了起來?
想起出門之前,他雖然在她的「大力推薦」下,喝了那杯已經由熱燙變得溫涼的茶,但是他的臉色非但不見好轉,反倒像是被人強塞了一只活生生的癩蝦蟆入口。
「我就知道,」喜兒趴在象背上,柳眉緊擰,俏臉皺得像顆包子,小聲的自言自語。「只喝一杯蟲茶,效果當然不夠好啊!上官哥哥一定是嫌棄我泡的分量太少了。」
都怪沈飛鷹啦,說什麼今日鏢運繁忙,害得她心愛的夫婿,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就得急急忙忙出門。
喜兒在心中下定決心。
喔,上官哥哥,放心吧,等到晚上,她一定會泡上一大壺熱熱濃濃的蟲茶,讓他能夠好好品嘗一番的!
上官清雲走過熙來攘往的街道,好不容易來到大風堂的門鋪前。
原本等待出發,秩序稍嫌紊亂的車輛與隊伍,在大鏢師們到來之後,不用片刻工夫,就變得井然有序。居住在店鋪里的鏢師,穿著黑衣勁裝,牽著剽悍的駿馬出現。
鏢運的路線與項目,沈飛鷹早已安排妥當,幾位大鏢師們領了人馬,當著掌櫃與托鏢人的面,對照預先擬好的合約,點清貨品與人數,彼此簽名妥當,鏢隊們就各自出發。
繡有「大風堂」三字的旗幟,氣勢非凡的在風中飄揚,每隊人數不論多少,出發時都格外引人注目。
大風堂兩旁的牆面雖然高,但是喜兒站在象背上,踮高了腳尖,倒也還看得一清二楚。
看了好一會兒,她總算稍微了解,規模宏大的大風堂,鏢運內容不僅有民鏢、官鏢,還有皇鏢,運送的物件更是千奇百怪,從金銀珠寶、各樣雜貨,甚至還包括遠嫁到南方的新娘與送親隊伍。
雖然看得眼花撩亂,但喜兒的注意力,大多仍放在上官身上。
所以,當一頂軟轎在門階前停下,從轎子里走出一個女人,筆直朝丈夫走去時,喜兒火速提高警覺。
「上官大鏢師,別來無恙。」那女人穿著滿身織錦,姿態曼妙的福了一福,表情卻是無限幽怨。
「陳掌櫃,有多日不見了。」他躬身為禮,態度從容。
短短兩句話,喜兒听在耳里,雙眼驀地一眯。
討厭,上官哥哥的語氣,為什麼變得怎麼溫柔?!醇厚又低沉,比苗族的好酒更厲害,讓她一听就覺得暈陶陶的。
唯一的缺點是,他那溫柔的語氣,不是對著她,而是對著別的女人說的!
風韻誘人的陳掌櫃,抬起眼來,眼中滿是惆悵,只差沒當場落下淚來。「難得上官大鏢師還記得奴家。」
「陳掌櫃是大風堂的常客,錦繡織的貨物南來北往,都是由我親自押運,我怎會不記得陳掌櫃?」上官清雲對答如流,還附贈滿面笑容。
斑牆後的喜兒,嫉妒得雙眼發直,攀在牆頭上的小手,用力到指節發白,快把屋瓦都捏碎了。
那女人還裝模作樣的幽幽一嘆。
「要等到何年何月,你才會喚奴家一聲織織?」她輕咬紅唇,又問道︰「既是記得人家,大鏢師又怎會匆匆成親呢?」
「皇上賜婚,上官無法推辭。」
「也罷,」女人再度一嘆,從隨侍丫鬟手中,捧過一件折好的衣裳。「這是嶺南特產的湘雲紗,價勝黃金,是奴家親手縫制,請上官大鏢師收下。」
「多謝陳掌櫃,上官不能收受饋贈,您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領。」
「這不只是好意,也代表我的情意。」陳織織大膽直言,上前靠得更近,只差半步就要偎進上官的懷里。「大鏢師,不論您是否已成親,我對您的情意,絕不會有半點減損……」
一陣怒氣直沖腦門,喜兒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
受盡千辛萬苦,萬里跋涉的辛苦可以忍、肚子餓可以忍、餐風露宿可以忍。但是,眼睜睜看著別的女人,露骨的勾引著她心愛的上官哥哥,她可是絕對、絕對忍不下去的!
「小喜,我們沖!」她大喝一聲,朝前一指。
「喔昂……」
巨象揚鼻踏步,發出驚天嗷響,踩踏著雷鳴般的步伐,朝著喜兒指的方向,用力沖撞過去,對大風堂結實的高牆視若無物。
砰砰砰的連續幾下,天搖地動的巨響後,高牆被猛然撞出一個大洞。眾人驚駭不已,忽見陣陣煙塵中,有一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巨獸的背上還傳來少女的清脆嗓音。
「你這個壞女人!」喜兒拉了拉巨象的左耳。
啪!
象鼻子往左邊揮,停在大風堂門前的軟轎,往左邊飛了出去。
「管你是吱吱還是唧唧,上官哥哥是我的!」喜兒拉了拉巨象的右耳。
啪!
象鼻子往右邊揮,嚇得腿軟的轎夫,整群往右邊飛了出去。
她氣呼呼的大喊︰「給我听清楚,我跟上官哥哥已經成親、已經洞房了了了了了了了……」
啪啦啪啦、轟隆轟隆!
象鼻子上下左右胡亂揮舞,大風堂的門面被摧毀大半,所有人跑的跑、逃的逃,腿軟的則用最快速度爬離災難現場,就怕慘遭池魚之殃,也會被揮飛出去,像那幾個倒楣的轎夫一樣,全摔進對面店家里。
一片混亂之中,陳織織非但不逃,反倒順勢一倒,軟綿綿的偎進上官清雲的懷里,柔弱無力的輕叫著。
「大鏢師,您快抱緊些,奴家好怕、好怕。」她嬌軀顫抖,眼眶還含著淚水,趁此難得機會,攀住愛慕已久的男人不放。
喜兒的眼楮里,都快噴出火來了。
她吆喝一聲,雙手齊拉,象耳揮動如扇,掀起陣陣強風,巨象深知主人心意,用力猛跺腳,像是恨不得把那個女人當成果子,當場用腳踩出汁來。
「不許你抱著他!」她惱怒難平,雙頰氣鼓鼓的。「再不放手,我就要……我就要……」
生性單純的她,還來不及想出什麼真正能制造恐懼效果的威脅,卻看見上官哥哥抬起頭來,面如凝霜,冷冷的沉聲說道︰「喜兒,還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