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善意的謊言,卻讓啜泣的喜兒,再度看見希望。她轉過頭去,眼巴巴的看著上官清雲,小心翼翼的問道︰「真的嗎?」
不知是那張帶淚的小臉,或是眾人如箭般刺人的指責目光,上官清雲只覺得心頭沉重,眉角青筋一抽、再抽,最後卻還是在她淚光閃閃的注視下,不知不覺的點了點頭,應了這善意的謊言。
喜兒松了口氣,總算轉憂為喜,小臉埋進他頸項里,親匿的磨蹭著,高興得不肯下來。
「對不起喔,上官哥哥,我誤會你了。」她小小聲的說,暖暖的氣息,拂過他的頸間。
那氣息又暖又甜,竟讓他心頭的滿腔怨懟,霎時間沖淡不少。
「公主,請入座吧!」沈飛鷹又說道,一面示意僕人,在上官的座位旁,加添一張舒適的圈椅。
「我要跟上官哥哥一起坐。」喜兒急忙說。
無奈的上官,已接近自暴自棄的邊緣,不再反抗她的勾勾纏,萬念俱灰的入座,任憑她賴在膝上,小貓似的依偎著。
第3章(2)
「公主。」一個軟甜的聲音喚著。
喜兒再度回頭,萬萬沒想到,竟會看見一個好美好美的女人,溫柔款款的淺笑著。連身為女人的喜兒,一時也看得忘神。
「我是羅夢,大風堂堂主之女。」她心思細膩,態度更是友善。「公主下嫁至大風堂,若有任何伺候不周之處,請直說無妨。」
喜兒呆了半天,才愣愣的吐出一句話——
「你好美。」
「謝謝。」羅夢又是一笑。
那一笑,如百花開放,令人眩目。
「不用稱呼我公主,叫我喜兒就好了。」她對這美麗女子心里沒有半點嫉妒,倒是有種難言的好感,一見著就喜歡。
「喜兒,就你一個人來京城嗎?」羅夢問道。
身為苗疆公主,怎會不帶侍從、不帶奴僕,獨自上京,還匆匆忙忙就成了親?這事說來,實在是不可思議。
「喔,有好多人要陪我在這里定居,但是他們還在路上。」她滿不在乎的聳聳肩。
「路上?」
「是啊,他們載著嫁妝,那麼多東西、那麼多車子、那麼多大象還馱著禮物,走得好慢好慢,一天只能走短短的路程。」她無奈的搖頭,伸出小手,用食指跟拇指比出一個小小的距離,強調嫁妝部隊的動作遲緩。
「所以,你就獨自上京?」
喜兒笑咪咪的點頭。「嗯,我一知道宰相送來的書信里,提議讓我跟上官哥哥成親,立刻就騎著小喜趕來了!」她一「象」當先,沖得飛快。
「公主路上辛苦了。」沈飛鷹說道。
「是滿辛苦的,但是……」她臉兒一紅,輕咬紅唇,無限愛慕的看著身旁的男人。「我等不及要見上官哥哥,再辛苦都是值得的!」她賴在他懷里,親密的摩啊摩。
只是,她摩了老半天,親愛的夫婿卻毫無反應,非但沒有像娘每次和爹撒嬌時那樣,賞嬌妻一個愛的親親,就連個和緩的微笑也沒有。
滿心困惑的她,不解的抬起頭來,認真的給予「指導」。
「上官哥哥,你可以抱我啊!」喜兒拉起他的手臂,圈住自個兒的腰,還不忘模模他緊繃的俊臉。「別害羞嘛,我們都洞房過了。」
噗!
好幾個鏢師差點噴出茶來,有一個還嗆得直咳嗽。
眼看向來從容的上官清雲,被這坦率過頭的小女人,整治得臉色灰白,連夫妻間的親匿事兒,都被當眾公開,鏢師們想笑又不敢笑,全憋得腸子打結,雙肩抖聳個不停。
發現夫君愈來愈有石像化的傾向,喜兒關心的在他身上東模模、西模模,只差沒當場剝了他的衣裳,將他檢查個透徹。
「你還不舒服嗎?」她擔心的詢問。
上官咬著牙,從牙縫里迸出兩個字︰「頭痛。」
喜兒立刻自告奮勇。
「我幫你按一按。」她一邊說,小手已經往他腦後探。
厚實的男性大手,閃電般握住白女敕小手,阻止她的一番好意。「不用了。」他耐著性子說。
「喔。」她有些失望,但隨即轉移目標。「那你的背呢?背心還痛不痛?我幫你揉一揉。」對于自個兒「攻擊」過後的結果,她可是念念不忘。
上官把她蠢動的小手,握得更緊了些。
「也不用了。」
唉啊,上官哥哥還是這麼害羞!
「那……那……」喜兒想了想,頓時靈光乍現,在他腿上蹦跳了好幾下。「我差點忘了,我從家里帶了難得的好茶,對內傷最是有效。」茶已經泡好,就在外頭等著,她趕來找他,就是為了這件事,卻差點就忘得一干二淨。
深幽的黑眸,驀地一眯。
「內傷?」
唔,慘了,她說溜嘴了。
「呃,我是說頭痛啦,是頭痛啦!」她雙手亂搖,急忙改口。「或是……或是胸悶、背痛……什、什麼痛都很有效的啦!」
上官清雲心里有數。看來,昨夜襲擊他的,不只是那頭大象,連她也肯定有份,不然怎麼會知道他受了些許內傷?
自知對說謊毫無天分的喜兒,不敢迎視夫婿的注視,匆忙轉過頭去,朝外頭喊了一聲。
「小喜!」她的腦袋轉得太快,甚至還發出喀嚓的響聲。
始終蹲坐在大廳外的巨象,听見主人的叫喚,緩慢的伸長鼻子,將鼻端上的茶盤送入廳內。茶盤上放著數杯還冒著煙的熱茶,被端得又平又穩,連一滴都沒有灑漏出來。
守候在旁的僕人,鼓起勇氣上前,戰戰兢兢的從大象鼻端接下茶盤。
喜兒總算放棄已經被她坐暖了的結實雙腿,咚咚咚的走上前去,先端起一杯茶色青褐、香味四溢的熱茶,送到上官身旁,搶先確保「配額」。
「對不起,我不知道有這麼多人,準備的分量不夠多。」她有些不好意思,手里卻還端著熱茶不放。
「公主客氣了。」沈飛鷹說道。
茶盤上的熱茶,僅僅剩下三杯,僕人謹慎的將熱茶端送上前,擱在羅夢與沈飛鷹身旁的小桌上。
喜兒女敕軟的小手,握著熱燙的茶杯,小心翼翼的送到夫婿面前。她還不忘再三保證,訴說此茶的好處。
「這茶珍貴得很,除了對內傷有奇效,還有清熱、祛暑、解毒等等功效,但因為產量稀少,所以連我們族里都視若珍寶。」所以,她離開家鄉時,才會只帶著這些茶上路。
听到這茶的種種好處,徐厚不顧兄弟情誼,搶先沖上前,端起茶盤上,最後的一杯熱茶。
「謝謝公主,那我就不客氣了!」他咕嚕一聲,就把杯子里的茶,全都倒進肚子里,喝完後還滿足的用手模模肚子,一副喜孜孜的模樣。「嗯,好茶好茶,果真是好茶!」
上官卻看了看眼前的熱茶,又看了看喜兒那張期待的臉兒,遲遲沒有伸手去接杯子。
「怎麼了,趁熱快喝嘛!」她殷勤的把茶杯湊得更近,只差沒撬開他的嘴,親自把茶灌進去。
一旁的羅夢,也端起茶杯,聞了聞那陣難以言喻的香氣,正預備張口喝下,卻听見沈飛鷹喚了一聲︰「小姐。」
「嗯?」她停下動作,抬起頭來。
直到這會兒,上官才開口問道︰「這茶,怎麼稱呼?」他謹慎得很。
喜兒想也不想的回答。
「蟲茶。」
呃,蟲?!
徐厚的臉上,笑容盡失。
「用蟲所制的茶?」上官又問。
「不是不是。」她連連搖頭,鉅細靡遺的說起蟲茶的作法。「蟲茶是取白化香樹或是苦茶樹上的化香夜蛾,然後用它們的糞便精制而成。」
什麼?她說什麼?她說是用蟲的……
徐厚瞪著銅鈴大眼,黑臉瞬間刷白,下一瞬,無法自主的張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