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麼讓本王見諒?」兆敏偏首睇向眼前的格日勒,兩個男人的身高體型差不多,氣質也相近,只有爵位高低的分別。
「不關我阿哥的事,有事找我就行了。」烏蘭可不想因為自己闖下的禍連累到兄長。
「額娘在找你,你先進去。」格日勒也了解妹妹沖動的個性,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惹上怡親王這一號難纏的人物。
「可是……」烏蘭還想再說些什麼,不過在兄長的眼色示意之下,還是听話地走了。
直到妹妹走遠,格日勒才看向眼前這位統領整個瓖白旗的怡親王,他的喜怒無常也是眾所皆知。「王爺又何必跟個小丫頭過不去,若是想要有個對手的話,相信可以找的人很多。」
聞言,兆敏眼神高傲地斜睨著他。「也包括你嗎?」
「如果這是王爺的希望。」格日勒願意接受挑戰。
兆敏旋過身軀,在走回殿內之前,意味深長地丟下一句話。「可惜得罪本王的是那個丫頭。」
沒有人能在得罪他之後全身而退的,況且難得找到這麼有趣的玩意兒,怎麼可能就這麼收手?兆敏在心里這麼想。
待兆敏回到宴席上,看著年少的皇帝親手為祖母盛上一小碗燕窩鴨絲湯,太皇太後馬上笑眯了眼,滿臉慈愛地看著最疼愛的孫子,同樣是她的孫子,自己卻是最不受寵,甚至是厭惡的。
努力扮演局外人的角色,兆敏拿起酒杯,面無表情地啜了一口,不讓任何人發現他也會嫉妒,也會渴望,更會心痛。
這時,他的眼楮又望向對面的烏蘭,正和她的阿瑪、額娘一家大小和樂融融,有說有笑的,可以看得出她是生長在充滿愛和溫暖的家族里,又見太皇太後將烏蘭招到身邊,還賞了她一碟點心,那甚至是自己從未享有過的榮寵……沒想到他居然會羨慕起烏蘭擁有自己所沒有的,兆敏自嘲地心忖。
察覺到兆敏再度投向自己的尖銳目光,烏蘭下意識地想要躲到額娘身後尋求保護,可是這麼一來不就顯得自己很沒用,不就讓那個男人更加囂張,于是昂起下巴,很勇敢地瞪回去。
哼,說起她的靠山可多著呢,諒這個男人也不敢對自己怎樣!烏蘭信心滿滿地忖道。
這個無疑是挑釁的舉動,剎那之間點燃了兆敏死寂冰凍的心,讓他整個人不禁熱血沸騰。
若是烏蘭表現得畏畏縮縮的,他根本不會再多看一眼,但她明明就很害怕,卻又不知死活地捋虎須的動作,徹底撩起他的興趣,他就是想要一個像烏蘭這樣生氣勃勃的女人。
這個丫頭他要定了!
★★★
又過了一天——
「喝!」烏蘭全身冷汗地驚醒過來,當她坐起身,看著寢房內的擺設,才想到這兒不是蒙古,而是在兄長的貝勒府。
每年來到北京城,太皇太後都會安排他們全家人住在宮里,不過阿瑪和額娘因為思念長年不在身邊的兄長,總是希望能趁這段日子多和自小就離開雙親的獨子相處,因此便婉拒了。
塔娜听見動靜進來伺候。「格格醒了……怎麼流這麼多汗?」
「沒事,只是作了一個可怕的夢……先倒杯水給我……」在夢里頭,不管她跑到哪里,怡親王那雙深沉陰森的俊眸就追到哪里,怎麼也甩不掉,烏蘭現在回想起來還有些心有余悸。「高娃睡起了嗎?」
「方才有來看過格格,見格格還在睡就走了。」塔娜倒了杯水過來說。
「什麼時辰了?」烏蘭潤過了喉,從炕床上下來。
「辰時剛過。」塔娜捧了一套長袍過來幫主子穿上。
「太皇太後要我今天進宮陪她用午膳,差點就忘了這件事,快來幫我……」烏蘭很快地洗了把臉,然後坐下來讓婢女幫她將頭發扎成一條辮子,接著綴以緞帶,另外再戴上一對珊瑚耳環,又在手上套著多副手環和戒指。
塔娜手腳俐落地幫主子打點好。「格格,這樣可以嗎?」
「差不多了。」烏蘭穿上繡工細致的花盆底,低頭打量著自己一身滿蒙合並的古怪打扮,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她倒是覺得很好玩。「我先跟阿瑪和額娘說一聲就進宮去,你去請總管準備一頂轎子。」
「是,格格。」塔娜領命出去了。
烏蘭拉了拉身上的紫色長袍,衣襟和袖口、袍擺都瓖了牡丹花的花邊,外頭再罩著花色艷麗的琵琶襟馬甲,更將她妝點得明麗動人,不過當她又想到那個噩夢,連忙用力甩了下頭,反正再過十天左右就要回蒙古,怡親王也奈何不了她。
這麼一想,她才稍稍地寬了心,不過烏蘭可不承認是因為怕他。
餅沒多久,烏蘭因為有了太皇太後親賜的令牌,可以自由地在宮內進出,便順利地乘坐輿轎直接進了紫禁城。
來到太皇太後的寢宮,烏蘭才發現除了皇上之外,怡親王也站在一旁,多半是一塊前來請安的,于是先向皇帝和太皇太後行了個蒙古的請安禮——兩手伸向前,手心朝上,上身微躬,然後略低下頭,最後才是怡親王。
「丫頭,瞧你穿這是什麼樣兒?這是蒙古,還是滿人的最新穿法,真是亂七八糟的。」太皇太後笑罵地問。
烏蘭在原地繞了兩圈,撒嬌地說︰「太皇太後覺得不好看?」
「這倒也不是,你這個丫頭怎麼穿就是好看。」太皇太後拉起烏蘭的小手,細細的端詳著她。「真是愈大愈標致了,應該再過不久就可以幫你指婚了,皇上,你說是不是?」說著,她便意有所指的望向坐在身邊的愛孫。
「咳、咳。」年少的皇帝差點被入喉的茶水給嗆到,表情也有些慌亂。「祖母要把她指給誰都好,就是別要孫兒娶。」
「怎麼?皇上不喜歡烏蘭?」太皇太後正好有這樣的打算。
「喜歡歸喜歡,不過孫兒只把烏蘭當作自個兒的姊妹一樣看待,其他的事從沒想過。」皇帝冷汗涔涔地回答。
皇帝這話說得也沒錯,因為烏蘭是姑母端敏長公主的女兒,論起輩分就是他的表姊,何況他也不想娶一個曾經踹過自己的女子為嬪妃,幼時玩嘎拉哈輸給了在蒙古長大的烏蘭,還接受了處罰,雖然那時他才六歲,還是覺得很丟臉。
烏蘭僵笑一聲。「回太皇太後,我也不想那麼早嫁人。」更別說嫁給皇帝了,一輩子要關在這座華麗的牢籠里,真要嫁也要嫁給質樸豪爽的蒙古男兒。
「說什麼傻話,你早晚都得要嫁人的。」就是因為她們都是來自科爾沁部的,太皇太後私心里也把烏蘭當作孫女一樣的疼愛,自然希望她成為愛孫的嬪妃,也多個親近的人在身邊陪伴。「不過這事兒不急,等皇上親政之後再說。」
皇帝偷偷地吁了口氣,不然祖母要是堅持的話,他也無法說個「不」字。「你們慢慢聊吧,孫兒先走了。」
「臣告退。」兆敏也朝太皇太後甩下箭袖行禮,只听他自稱「臣」,而不是跟皇帝一樣自稱「孫兒」。
瞥了兆敏一眼,太皇太後的口氣完全不像方才對待烏蘭那麼熱絡,反而出奇冷淡地說︰「以後你不必跟來請安了。」
這句話連烏蘭听到也嚇了一跳,因為從來沒听過一向親切的太皇太後用這麼犀利無情的口吻對人說話,何況還是自己的孫子。
「每回只要看見你就會想到你那個額娘干的好事……」太皇太後又將陳年往事搬出來說。「當年仗著先帝寵愛她,居然設計毒害其他懷了龍種的嬪妃,就怕她們生下兒子來跟你搶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