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臥房門再度被重重甩上。
她拖著行李箱,擦乾臉上的淚水,氣呼呼的走出家門,叫了一輛計程車,離家出走,投奔大姊去了。
「什麼?」
鳳婷的聲音響亮極了。
靜芸坐在沙發上,稍微往後挪了幾寸。
「離家出走?」鳳婷不敢置信的問,艷眸瞪得大大的。「就為了他沒有打電話回來給你,你就給我跑出來,你有沒有搞錯?離家出走!開什麼玩笑,要走也是他走,怎麼會是你走——」
才剛進大姊家門,靜芸連話都還沒能解釋清楚,強勢的大姊就劈頭先給了她一陣好罵,她心里委屈,淚水又成串掉落。
鳳婷看了猛搖頭。
「哭什麼哭?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妹妹?」
「姊,我不是你生的……」靜芸抽抽噎噎的說。
「這時候你還挑我語病?」鳳婷雙手插著腰,艷麗的小臉上,滿是怒意。「要不是你這笨蛋,一早就讓人吃乾抹淨,連他的個性是圓是扁都還搞不清楚,肚子就給搞大了……」
眼看靜芸哭成個淚人兒,老婆大人還愈罵愈凶,一旁剛掛上江震電話的厲大功,忍不住出聲,試圖打個圓場。
「鳳婷,好了、好了,別再罵了,都這麼晚了,先讓靜芸休息吧。」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老婆大人就更生氣了。
「你還敢說,都是你!」鳳婷火氣更大,回身用食指指尖,猛戳他的胸膛。
「都是你那拜把兼換帖的奸兄弟、好朋友,要不是那家伙卑鄙無恥的趁我不注意,把我一手養大的妹妹給吃了。哼,要想娶我妹,哪有那麼簡單!好了,現在他把人給娶回去了,卻又不知道珍惜,讓她三更半夜哭著跑出來!」
厲大功絲毫不敢反抗,任由老婆食指猛戳,嘴上卻仍好言好語的勸著。
「鳳婷,江震只是還不習慣,他從來沒和人一起住餅,難免有些地方沒注意到。他們才結婚四個月,總是得給些時間讓他適應一下。何況,夫妻間哪有不吵架的——」
「什麼『才』四個月,是『已經』四個月了!就算他需要時間適應好了,我妹還懷著孩子,他就不能多體諒一下嗎?」鳳婷連珠炮似的罵著,還遷怒到無辜的丈夫身上。「你們男人就是這樣,沒娶之前把人當寶,娶了之後老婆就變根草,只不過是打個電話回家報平安而已,會浪費多少時間?會要你們的命嗎?一通電話是很貴嗎?」
斑大威猛的姊夫,被大姊一路進逼著,終於被逼到牆邊去了。坐在沙發上的靜芸,揪著拼布背包,突然覺得對姊夫好愧疚。
瞧著姊姊那凶悍的模樣,再看看姊夫任由指責、任由猛戳,滿臉無奈的表情,靜芸咬了咬粉唇。
其實——其實——姊夫說得也沒錯,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再說,阿震也許真的是需要時間,才能適應家庭生活吧——
她扭著背包的布料,、這才覺得,自個兒似乎太小題大作了。
而且,其實,在她坐上計程車的那一瞬間,她就開始覺得有些後悔了。
那麼,她想——它——她——還是回去好了……
打定主意後,靜芸吸了吸鼻子,抹乾了眼淚。見姊姊火氣正旺、罵得正凶,她雖然心里對姊夫有深深的愧疚,卻還是沒膽子上前。
所以,她只是偷偷的伸手,跟姊夫比了個要出門的手勢。
厲大功在猛烈的炮火攻擊下,背著老婆大人,和靜芸揮揮手,要她安心的離開。
靜芸急忙拖了行李箱,偷偷模模的溜出門。走到門邊時,她還不忘回頭,滿懷歉意的對姊夫鞠躬道歉。
厲大功再度擺了擺手,示意她快走。她這才走出門,又叫了輛計程車,把行李箱拖上車,再告訴司機地址。
月亮高高掛在天上,一路跟著她回到了她親手布置的家。
家門前的門廊上,亮著一盞小小昏黃的燈,她掏出鑰匙打開門,客廳里一片暗沈。
她將行李箱拖進客廳,然後輕手輕腳的回到臥房。臥房里也是漆黑一片,江震似乎已經睡了,高大的身子平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他居然睡著了!
靜芸嘟起嘴兒,有些不悅,卻又莫名的覺得安心。經歷了出門前的爭吵,現在的她,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跟他說話。
她心腸軟、面子薄,就算事情的起因,是因為他的晚歸跟惡劣的態度,才逼得她一怒之下離家出走。但是一等情緒冷靜下來,瞧著心愛男人的身影,她心里的委屈,就一點點的淡去了。
幽幽地,她嘆了口氣,認命的進浴室沐浴,又換上睡衣,這才回到臥房里,背對著他躺上床。
可才一躺平,身後的男人就突然伸手,將她抓進懷里。
原來,江震還沒睡。
他熱燙的胸膛,熨貼著她冰冷的背,溫暖的手腳將她牢牢鎖在懷中。她的眼角,滲出一滴滴的淚水,小手覆在他大手上,讓他的體溫慢慢的、慢慢的溫暖她冰冶的身體。
身子逐漸變暖,她靠在他懷中,安心的喟嘆了口氣,輕輕閉上雙眼。入睡之前,她眼角瞄見床頭鬧鐘顯示的時間。
她這趟離家出走,只花了兩個小時又二十五分鐘。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來。
江震和她之間的關系。仍維持著以往的相處模式。只是,不安就像是一顆種,已經在她心里發芽,她臉上的笑容也愈來愈少。
那次她離家出走,又乖乖自動回來。第二天江震提都沒提,只是將他的手機號碼給了她之後,就當作沒事般,不再提及昨晚的事。
靜芸拿著針線,嘆了一口氣。
姊夫說,江震需要時間適應。所以,她更加努力等待,也想幫助他適應兩人的婚姻生活。她是那麼努力,想當他的好妻子、好老婆,可是不論她怎麼做,卻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難道,她做得還不夠嗎?
電話鈴聲響起,靜芸猛然回神,放下布女圭女圭,伸手接起電話。
「喂?」
「我是江震。」
「時間到了嗎?我收一下東西,馬上奸。」她連忙抬頭看時鐘,確認時間。今天她和醫生約好了,要再去做產檢,江震答應,會請假回來,接她一起去。
在她慌忙收東收西的時候,電話那頭的江震,卻又開口了。
「隊上有狀況,我走下開,你自己叫車過去。」
收拾東西的小手,驀地僵停。
自己去?他要她一個人自己去做產檢?
「可是,」她下安的囁嚅著。「醫生說,有事要和你說……」
「叫他打我手機。」
「可是——」她還想要再說,江震卻已經掛斷電話,話筒里不再傳來他低沈的聲音,只剩下單調的嘟嘟聲。
靜芸看著手里的電話,愣了好一會兒,只覺得想哭。
一點半了。
她和醫生約好,兩點要去看診的。
淚汪汪的眼,看著牆上的時鐘。她咬著唇,臨時也找不到別人可以陪她去產檢。她茫然又沮喪,枯坐在沙發上,過了好幾分鐘才起身,抓起背包,叫了計程車前往診所。
進了婦產科診所,坐在椅子上,靜芸伸出手,輕輕撫著凸起的小骯,只覺得好孤單。
診所里頭,坐著好幾位孕婦,等著要看診。每個孕婦身旁都有丈夫陪伴,不斷噓寒問暖,只有她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她愈看愈羨慕、愈看愈傷心,寂寞涌上心頭,逼出眼里的淚。
怕被人發現,她趕緊低頭,用手帕擦掉眼角的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