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連忙又伸直雙手,把他推遠些。
「你這個笨蛋,也不想想,對方肯花大把鈔票,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麻煩,肯定是視你為眼中釘。如今公司倒閉了,難保他不會喪心病狂,把一切歸咎到你頭上──」
「原來,你真的是在擔心我呢!」他柔聲說道。
她好用力好用力的搖頭,恨不得能夠搖掉頰上的嫣紅,雙手開始猛推他的胸膛。
「我是不希望你被人干掉,壞了我的名聲,到時候我的面子要往哪里擺啊?」別的不說,她總不能丟了「楊氏保全」的面子吧?
「小胖,別這麼凶,我會怕。」凌雲被她推得連連後退,最後高大的身子已經被推到牆邊,再也無路可退。
「怕?!哼!追根究柢,都是因為你身手太差,我才會這麼辛苦,必須從早到晚,像個保母似的追在你後頭,沒看到你的人,就覺得提心吊膽!」她愈喊愈大聲,完全不想收斂脾氣。
他的眸子里閃爍著笑意,視線在那張氣呼呼的小臉上繞了一圈,接著掉轉到她肩後,揚手一揮。
「啊,阿一──」
張徹一來了?!
女圭女圭美目一睜、全身一僵,立刻收嘴閉口,瞬間從火爆大姊頭,變身成嬌甜小女人,回身溫柔的就是一句︰
「張先生,晚──」那個「安」字還沒出口,她就陡然住嘴,圓亮的眼兒瞪得好大。
只見會場里空蕩蕩的,別說是人了,就連個鬼影都沒有!
懊死,張徹一還遠在幾千公里外的台灣呢,哪里會跑到這里來?這個家伙居然敢騙她!
「抱歉,我看錯了。」凌雲彎唇淺笑,看起來好無辜。「我大概是太累了,一時有些眼花。」
「你──我打死你!」小女人退場,大姊頭又出現了。
女圭女圭氣得頭昏眼花,握緊拳頭,怒叫一聲,像頭被激怒的小獅子,恨不得撲上前去,一拳就把他揍得倒地不起。
凌雲竟然還有話說。
「你何必偽裝自己呢?何不就讓他看看你的本性,說不定他會懂得欣賞你的力大無窮、你的粗魯──」
她再也忍不住了,揮手就是一拳。「我哪有粗魯?!」
凌雲腳跟一旋,身形意外的靈巧,輕易閃過她的憤怒鐵拳。她的拳收不住勁勢,錯過目標,誤擊一旁的古典立燈。
砰!
立燈應聲倒下,壓到一座綠竹屏風,屏風又倒向木櫃,木櫃晃了一晃也跟著倒下。只听到一陣乒乒乓乓的巨響,那一整排的家具,因為她的無敵神拳,有如玩具骨牌般,在兩人眼前轟隆隆的全部倒下。
半晌後,當一切塵埃落定,凌雲才挑起眉頭,一手撫著下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嗯,我說錯了,你不是粗魯,」他看著那些家具,嘴里嘖嘖有聲的嘆息。「你根本就是粗暴。」
「我、我、我才沒有粗暴──」證據倒了一地,她反駁的聲音不由得變小聲了。為了湮滅證據,她連忙開始收拾殘局,挽起袖子,把倒下的家具扶起,照著員工們先前擺放的位置,一個一個擱好。
幸好「福爾摩沙」名不虛傳,家具做工扎實,地上又鋪著地毯,所以除了那倒楣被正拳擊中的立燈,其余家具都完好無缺。女圭女圭蹲在地上,考慮了一會兒,最後終于決定,要把立燈帶回飯店藏起來。
她抓起立燈,扛在肩頭,回身一看,卻發現凌雲沒有動手幫忙,反倒是輕松的斜倚在貴妃椅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欣賞她忙東忙西的模樣。
他高大偉岸的身軀,倚靠在椅背上,微微曲起一條長腿,一手就擱在膝頭,襯衫半開著露出一抹結實的胸膛,那姿態看起來格外的「撩人」。
說真的,他的模樣也夠好看的了。
那張俊雅的臉龐,深刻得如刀削劍鑿,當他勾起薄薄的唇,笑容里就有種說不出的魅力,能讓每個女人心跳加速。女圭女圭一時看得出神,不禁回想起,他那張好看的唇,是怎麼輕啃著她、深吻著她──
噢,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得快點「回歸正途」才行!
對了,她得想想張徹一!
女圭女圭扭開臉兒,用力閉上眼楮,對抗來自貴妃椅上的強大「誘惑」,嘴里喃喃念著張徹一的名字,逼著自己去回想,那個她暗戀了多年的男人。
一等特展結束,她就要馬上飛回台灣,跟張徹一好好「相處」,用她學來的法國吻,英國吻、西班牙吻跟葡萄牙吻,和他實際演練一番。
首先她會先吮著他的薄唇,輕啃他的舌,試探他的反應,再把舌探進他嘴里,然後,凌雲就會──
一個又一個玫瑰色的幻想在她腦子里亂冒,她幻想的對象,竟都成了她的「指導老師」,張徹一的身影被逐漸稀釋,凌雲的一舉一動,在她腦子里烙得好鮮明,甚至漸漸蓋過了張徹一的影像。
啊,走開走開!
女圭女圭閉著眼楮,抓起立燈,在空中胡亂的揮舞,想把那些過度鮮明的幻想逐出腦海。
糟糕啊,她怎麼可以對「練習道具」想入非非呢?
「你再繼續亂揮,等一下又要把家具撞倒了。」貴妃椅上傳來飽含笑意的嗓音。
她連連吸氣,總算抓回一點理智,清亮的眼兒睜開,惱怒的瞪了他一眼。「你這個罪魁禍首,還敢坐在那里說風涼話?要是你不閃開,我哪會打到立燈?」
「我又不像阿一皮粗肉厚,你的拳那麼重,我不閃行嗎?」
「那才不是皮粗肉厚,是結實!」她拔高嗓音,大聲嚷嚷著,為心上人辯駁。「男人就應該像他那麼頂天立地、雄壯威武,才叫做男子漢啊!」她抬高下巴,警告的睨著凌雲,看他敢不敢再說什麼。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他竟然沉默下來,連那雙眼楮里的溫柔,也隨著消斂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幽的光芒。
「除了張徹一之外,你真的不考慮其他男人嗎?」他徐徐開口,雖然語氣仍是柔和平淡,聲音卻有些緊繃沙啞。
「什麼其他的男人?」她困惑的看著他。
這次,他沉默得更久。
半晌之後,凌雲才又開口。
「如果有一個男人,能欣賞你真實的面貌,不論你是嬌柔,還是凶暴,都願意寵著你、愛著你──」
他所說的每字每句,都像針一樣,刺進她的胸口。
在她的心頭,有一個地方,微微的抽痛了一下,那里有個看不見的洞,用再多的化妝品都遮蓋不住。
她用力的搖頭,還在嘴硬,拒絕示弱。
「除了張徹一,我誰都不要!」這麼多年來,她專心一志的追逐愛情,張徹一就代表著她的少女憧憬,她從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愛上別人。
再說,不會有那樣的人的,不會有的──
女圭女圭收緊雙手,握緊立燈。
「我累了,要回去睡了,你呢?」她不想跟凌雲討論這個問題,只想盡快的逃開。
「你先回去吧,我再檢查一些項目,晚點再走。」凌雲的唇上保持著微笑,眼神卻愈來愈陰騺,黑眸明亮得有些不尋常,擱在膝蓋上的大手,也緊握成拳頭,高大的身軀更是緊繃得像欲斷的弦。
她低垂著小腦袋,看著自個兒的腳尖,沒有發現那雙黑眸里,正燃燒著熊熊怒火。
「好吧,那我就不等你了。」女圭女圭轉身走出特展的會場,希望夜里冷冷的風,能夠吹涼她眼里的熱氣。
注視著那嬌小的身影,踱步走入電梯後,凌雲陡然揚手,揮拳揍向牆壁,一副精致的古典窗花,在他的重擊之下,瞬間變得破破爛爛。
他的冷靜與自制,已經被女圭女圭的盲目磨得一滴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