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傳來聲音,像是有男人在說話。
圓亮的眼兒綻出光芒,她跳下床,咚咚咚的跑出去,一把就拉開大門。「總算回來了!我告訴你,我今天又抓到一個──」服務生錯愕的看著她,發現她失望的垮下小臉時,還害怕的背貼著牆,像壁虎一樣迅速爬開。
懊死!她听錯了,那不是凌雲的回來的聲音。
女圭女圭關上門,走回臥房,焦躁的在地毯上踱步。擔憂像是小螞蟻,在她的心上爬啊爬。
「怎麼還沒回來呢?」她喃喃自語,壓下心里的擔心,不斷告訴自己,凌雲只是她的責任,她此刻的擔憂,絕對沒有摻雜什麼個人感情──
分針慢吞吞的前進,時間超過九點半,她終于按捺不住,跳起來換衣穿鞋,抓起隨身的皮包,確認一下里頭的東西,然後就三步並成兩步的往外沖。
倫敦的夜晚有些微涼,她縮著脖子,抵御迎面而來的風,走過幾條街道,到了哈洛斯百貨的樓下。
抬頭一看,果然見到九樓的窗口透出燈火。
哼上這個工作狂!
她咕噥叨念著,卻還是掏出了ID卡,從安全門刷卡按下密碼,讓保全查驗過身分,這才搭乘電梯,直達特展場地。
「福爾摩沙」的特展,明天就隆重開幕,前置作業都已經完成,場地布置得頗具東方風情,擺放著紅木的鴉片床榻、酸枝太師椅、花梨木貴妃椅,以及各式各樣能讓英國人掏出大把鈔票購買的精致家具。
女圭女圭走入會場,在迷宮似的展覽場里繞啊繞。
「凌雲?」她揚聲喚道,卻看不見半個人影。「喂,你在不在啊?」她走到一座屏風後頭,探頭找人──
突然,會場的燈光全數熄滅,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女圭女圭全身緊繃起來,擺好姿勢,準備應付任何突發狀況。她听到身後不遠處,有男人的呼吸愈靠愈近,近到那灼熱的氣息,吹拂到她敏感的後頸。那個男人甚至還把手擱到她肩膀上──
她以為遭受到攻擊,小嘴吐出一聲低咒,迅速抓住那個男人的手,深吸一口氣,準備把對方摔出去。
醇厚好听的笑聲,在她的身後響起,接著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慵懶語氣。
「小胖,是我。」
第七章
熟悉的氣味竄入鼻端,她緊繃的身子陡然一松。
「下次不要再這樣偷偷模模的!」她惱怒的喊,甩開肩膀上的大手。「還有,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小胖!」
黑暗中傳來凌雲的輕笑。
「你沒事干麼把燈關了?」女圭女圭沒好氣的問。
「我在測試燈光。」燈光亮起,室內一片光明。凌雲就站在她身旁,手里拿著遙控器,耐心的測試燈光效果。
他是那種親力親為的人,凡事身體力行,對每個細節都鉅細靡遺,不放過任何細部。
「其他員工呢?」她左顧右盼,發現會場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那些忙碌趕工的人們,這會兒全都不見了。
「我放他們提早下班,回去養足精神,才能應付明天的特展。」凌雲簡單的說道,走到一個楠木衣櫃前,確定每一盞燈光的投射,都能烘托出家具的最佳質感。
女圭女圭也轉身走到角落,從包包里掏出一台PDA大小的小電腦,按了幾個按鍵後,確認保全系統的運作正常。
這段期間,她靠著這套監視系統,逮過幾個鬼鬼祟祟的家伙,他們在會場敖近徘徊,但是往往稍有動作,還沒造成什麼破壞,就被女圭女圭逮住了,驚駭的被拖離現場拷問。
雖然說「收獲」不少,但是得到的線索還是少得可憐,這些人的說詞,跟台灣那幾個家伙一樣,都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不知道雇主的真實身分。
只是,這些「小狀況」,都在一間名為「沙哈」的公司爆發財務危機後,全數消失了。
那間公司經營骨瓷,以及歐式家具的販售,顧客群跟「福爾摩沙」有部分的重疊,這次也積極參與特展的競爭。據說,「沙哈」的財務危機是早就存在的,本想藉由這次特展翻身,卻不幸落敗,輸給「福爾摩沙」。
「沙哈」爆發財務危機後,在市場上引起軒然大波,負責人躲得不見蹤影,不少問題跟著浮出台面,還有人指稱,「沙哈」做生意的手法,本來就不正派──
女圭女圭大膽猜測,這次特展前的種種波折,無論是威脅信,還是那些「不夠專業」的打手,大概都跟「沙哈」月兌不了關系。
不過,既然幕後黑手都跑路了,危機也該是解除了。
呼,現在,就等到特展結束,她就能夠回台灣了。她好想念小媽、想念練習場的沙包、想念台灣的小吃,還有張徹一──
女圭女圭突然全身僵硬,難以置信的猛眨眼楮。她不敢相信,張徹一在她心目中的排名,竟然淪落到沙包與小吃之後。
「你不是回飯店休息了嗎?怎麼又跑來了?」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打亂她的思緒,熱燙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邊。
她全身竄過一陣輕顫,不由自主的跳開兩步,像是小動物察覺到危險般,本能的避開。
「我是來檢查保全系統的。」她拿著小電腦,踩著高跟鞋,往下一部監視器走去。
「喔。」他語音帶笑,還是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你不是在擔心我嗎?」他問道。
轟!
熱燙的溫度,襲上了粉頰。直到凌雲開口點破的這一瞬間,她才陡然醒悟,自個兒整晚的焦躁,其實跟特展無關,她的一顆心,就是因為看不見他,才會懸在那兒──
她擔心他?她擔心凌雲?因為他是她的老板?或者是因為,他是這次特展的關鍵,還是說,他是她的「軍師」?
先前的種種理由,突然之間都顯得好薄弱,她無法找出理由,只覺得凌雲在她心里的分量,似乎變得愈來愈重──
「怎麼不說話了?」凌雲聲音卻更溫柔,貼近她的耳畔。他又逼近過來了。
她瞬間驚慌起來,推開腦子里亂烘烘的思緒,不敢去深想。
「才不是,我──」她轉過身,想指責他胡說八道,誰知道才剛轉身,連篇的咒罵還沒說出口,高跟鞋就被一條電線勾著,她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往前撲,一頭栽進他懷里。
凌雲伸出手,把她接個正著。
「那麼,你是來找我‘復習功課’的?」他的聲音很溫柔,親密而低沉。
那好聞的男性氣息充塞胸肺,教她一陣臉紅心跳,而他的問話,更讓她又開始全身發軟,情不自禁的回想這段時間里,他是怎麼「教導」她的。
凌雲不放過任何機會,巧立各種名目,教她一些稀奇古怪的吻,把她從「初級班」帶往「中級班」,使出渾身解數,教導她那些荷蘭吻、德國吻、西班牙吻、葡萄牙吻……她幾乎把歐盟所有國家的吻法都學遍了!
這樣的課程,雖然讓她的吻功大有進步,但是也帶來不小的後遺癥。一看見凌雲的唇,她就開始魂不守舍,猜測他今天要教導她的,會是哪一國的吻;看見他精壯的身軀,她就──
總之,凌雲的每個吻,都能讓她暈頭轉向。
她一直好想問,他是學過什麼邪門的功夫,為什麼每回他一吻她,她就會覺得全身發軟,所有的力氣都跑光光?
鮮明的回憶,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臉兒燙紅,兩手往前一伸,用力的推開他。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她跳過「復習功課」的話題,用憤怒的表情,掩飾心里的羞窘。「我、我、我是在擔心特展的事情──」
「‘沙哈’公司的負責人不是卷款潛逃了嗎?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凌雲輕聲低問,金邊眼鏡後的黑眸,閃過盈然笑意,不著痕跡的又往她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