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動手吧!」他不耐煩的揮揮手,難得的破了戒。只是,那張俊臉黑了一半,難看得不像是準備供人拍照,反倒像要承受什麼可怕的酷刑。
書眉發出歡呼一聲,要不是彼此初見面,還有些生疏,她甚至想撲上前去,奉送幾個感激的吻。
按快門的聲音接連響起,閃光燈更是閃個不停,她把握機會,透過鏡頭捕捉張徹一那僵硬而有些不自在的神態,心里更是連連贊嘆,眼前的帥哥真是上天的杰作。
沙發上的俊男模特兒不動如山,一雙銳利的黑眸,冷淡的看著鏡頭,別說是微笑,或是擺出什麼撩人的姿勢了,他光是坐在那兒,允許她拍照,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她自動自發,像蜜蜂似的繞啊繞,從每個角度取景,上下左右的猛拍,不放過任何珍貴的鏡頭。
直到底片用盡,書眉才依依不舍的停手,一臉幸福的撫模著相機,彷佛那是什麼無價之寶。
噢,卯死了!她肯定是鎮上唯一能替他拍照,卻沒被他吼得跪地求饒、流淚乖乖交出底片的人。啊,她得盡快把照片沖洗出來,然後──然後──
「書眉,飯菜都熱好了嘍!」廚房里傳來叫喚。
她揚聲回應,再轉頭甜甜一笑。
「大哥,謝謝你。」
張徹一冷淡的點點頭,單手隨意的拍著籃球,黑眸中透露出些許光芒。那抹光亮,軟化了他嚴肅的輪廓,那些為他瘋狂的少女們,要是有幸能看見他如今的表情,肯定連魂兒都要飛了。
書眉臉兒一紅,不敢久留,連忙抱著相機,往飯菜飄香的餐桌走去,填補那空虛許久的五髒廟。
身後那顆籃球,不斷拍擊在地板上,咚咚、咚咚的節奏,像極了她興奮而喜悅的心跳。
下午四點鐘,高中校門口熱鬧非凡,學生們成群結隊,結束一天的課程,踏著暮色歸去。
熙來攘往間,書眉背著書包,捧著紙袋,一步步的往校門走來。肩上及手上的負荷都太過沉重,她走得很是吃力,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休息,只差沒有四肢並用,趴在地上用爬的。
終于,當人潮散盡,糾察隊也準備收工時,她終于氣喘吁吁的到達終點,站在校門的陰影下,抱著紙袋頻頻喘氣。
這類的勞動活動並不是頭一遭,寄住張家的這兩個多月來,只要一逮到機會,她就猛往這間高中跑。
或許是小皮球當久了,也或許,是張家的確提供了優異的環境,她沒有半點適應不良的問題,輕而易舉的成為張家的一份子,非但能分擔家務,對于張徹一的生活起居,更是照料得格外用心。
每天,書眉放學回來,就會自動自發的為他洗衣服、為他作便當,還為他整理房間。
張家夫婦起先以為,她是感恩過了頭,想提供免費的勞動服務,後來卻發現,她是真的樂此不疲。屢勸不听後,他們只能讓步,接受她這項「神秘」的嗜好。
沒有人知道,書眉半點都不覺得辛苦,她從這些行為中,得到的「收獲」,可是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想著想著,一只小手慢慢往書包模去,悄悄的掀開一角。她咬著唇兒,瞄見里頭五花八門的「貨物」,立刻心花怒放,瞬間忘了所有疲勞,眼兒更是甜笑得眯成兩道彎月──
正當書眉縮在角落偷笑時,一個籃球隊員剛從停車棚里走出來,發現她的行跡,立刻熱情的過來搭訕。
「嗨,小眉,你怎麼又來了?」爽朗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穿著七號球衣的向剛,友善的對著她微笑。
她嚇了一跳,連忙蓋住書包。
「嗨、嗨──」她作賊心虛,一手還壓著書包,就怕被別人發現,里頭另有乾坤。「我是替大哥送球衣來的。」她鎮定的彎唇微笑,慶幸自個兒反應夠快,否則書包里的東西一旦曝光,她肯定要吃不完兜著走。
幾個高大的青年陸續圍攏過來,穿著五號球衣的那個,戴著金邊眼鏡,看來斯斯文文,卻一開口就語帶挖苦。
「連小女孩你都不放過?」
「我可沒有意圖染指國家幼苗。」
「我知道,你想染指的,是我家里那個。」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在書眉頭上聊了起來。這些人都是籃球隊員、張徹一的拜把兄弟,其中幾個,她很是眼熟,卻永遠記不住他們的名字。
一來,是張徹一回到家里,就甚少提及在校情形;二來,是這群籃球隊員,在她眼里看來,同樣的瘦削、同樣的俊帥,差別只是在于氣質上的冷淡或熱情,她只能勉強用球衣號碼來認人,要是月兌了球衣,她肯定又認不出誰是誰──
一顆籃球突然凌空射來。
「離她遠一點。」張徹一跨步走來,身上還穿著制服,黑眸望向人群中的小不點。「怎麼又是你?」他皺眉。
「爸媽都在忙,所以我就自作主張,替你把球衣送過來了。」她畢恭畢敬的說道,還雙手捧著紙袋奉上,像個伺候少爺的小婢女。
其實,就算是張家夫婦有空,她也會努力爭取,把握任何接近張徹一的機會,追在他後頭打轉。
「喂,隊長,為啥你老是不帶球衣,偏偏還要麻煩小眉特地送來?」眼看隊長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忍不住仗義執言。
嘖嘖,有這麼可愛的妹妹,每逢友誼賽當日,就不辭辛勞的送球衣來,隊長非但不懂得珍惜,竟然還冷著一張臉呢!
張徹一還沒開口,書眉倒是搶著說話。
「不會麻煩的,我很願意替大哥──」她急急忙忙想解釋,但是話還沒說完,粉臉兒就變成了紅隻果。
大伙兒互看一眼,全都心知肚明,知道是隊長魅力無窮,不但讓眾多少女芳心暗許,就連這九歲的小女娃兒,竟也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還自願當起小女佣。
張徹一接過紙袋,探手從里頭拿出球衣,瞧見里頭簇新的衣裳,兩道劍眉又擰了起來。
「怎麼又是新的?舊的那套呢?」
「呃,那一套、那一套──」她回答得吞吞吐吐,臉兒愈垂愈低。
「也被風吹了?」
最近也不知刮著什麼怪風,不是把他的衣服刮得不見蹤影,就是吹落水溝里。他放學回家時,總會看見簇新的衣服,跟一臉愧疚的書眉。
小女孩怯怯的點頭。
「那天風很大,整竿的衣裳都被吹進水溝里。我雖然撈回幾件,但是衣料都浸了泥水,根本洗不干淨。」她吸吸鼻子,一臉的自責。「大、大哥,求求你別生氣啊,我另外拿零用錢,替你買了一些新衣服。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出錢的,這是我的錯,是我──」愈說愈傷心,她紅唇一扁,臉兒埋進雙手里,開始嚶嚶啜泣。
眼淚還沒溢出眼眶,那票籃球隊員們已經忙成了一團,全都急著湊上前來,搶著要安慰她,寬厚的大掌在她頭上笨拙的輕拍。
「啊,別哭別哭。」
「那不是你的錯嘛!」
「是啊是啊,不過是幾件舊衣服,遲早還不是必須扔了?」
「喂,面紙啊!哪個人快拿包面紙過來?」
十來個人高馬大的青年們,為了這個可愛的妹妹,全都亂了手腳,有的為她遞面紙,有的對她又拍又哄,只求她能破涕為笑。別說是讓她掉眼淚了,只要她柳眉一皺,大伙兒的心口就像是給揪住似的,憐愛得不得了。
不同于眾人的緊張,張徹一倒是冷眼旁觀,沒有加入安慰大隊,杵在一旁沒吭聲,淡漠的視線,在那張淚容上游走,沒放過任何細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