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謝天謝地,她這個遲鈍的女兒終于要嫁出去了,而且對象還挺不錯的呢!
李月握緊向榮的手,雙眼卻沒閑著,東瞄西瞄的,在他後頭找了一會兒。
「咦,就你一個人?怎麼沒瞧見你妹妹呢?」
「她直接去喜宴會場,沒有過來。」向榮淡淡的說道,深不可測的目光隔著大半個房間,落到欣欣身上,徐徐的審視,沒錯過任何細節。
「怎麼這麼見外?好朋友訂婚,她怎麼也不來瞧瞧?」杵在一旁的二嬸率先開口,不斷猛搖頭。
「她跟欣欣同年吧?」三姑也開口。
「是啊!」四姨點頭。
娘子軍們有了話題,討論開始變得熱絡,氣氛熱鬧得有如菜市場。
「她有對象嗎?」
「唔,奸像沒有。」
「她生得漂亮,腦袋又聰明,為啥會沒有對象?」
「該不是眼光太高了吧?」
「啊,我想起來了,村里的媒人先前替她介紹過幾次。」三姑神秘兮兮的說道,刻意壓低聲量。
幾年前,媒人也曾把腦筋動到向柔身上,她起先是推說沒興趣,最後敵不過媒人的死纏爛打,才點頭同意去相親。
只是,也不知為啥,向柔每回相親,都弄到有人送醫急救,對方不是逃之夭夭,就是痛哭流涕的告訴媒人,自個兒配不上向柔。
娘子軍們討論各種可能性,頻頻交換意見,個個都皺著眉頭,替那小女人的未來感到憂心。在她們眼里,女人不結婚可是件天大的事情啊!
「向榮,那你呢?」李月突然問道。
娘子軍的注意力,立刻掉轉到向榮身上。
「是啊是啊,這幾年可也不見你有好消息,是事業忙過頭,忘了該要成家嗎?來,實話告訴我,你想不想娶妻生子,只要你一句話,我就保證能替你找到個好對象。」四姨拍著胸口保證,心里一面在打著主意,說不定能把這個好男人介紹給自個兒的親戚。
眾人頻頻點頭,節奏起伏如球場上啦啦隊的波浪舞。
向家的長子想要娶妻?!這個消息要是一放出去,來登記候選的年輕女孩,只怕會從村口一路排到村尾去。
向榮微微-笑。
「不用了。」
「啊?」三姑瞪大眼楮。「難不成,你也跟向柔一樣,打算獨身一輩子?」她驚慌的說道,拿著手帕快速的揮舞,把獨身主義當成最可怕的病菌。
薄唇上的笑意加深。
「不,我有對象了。」他簡單的說道。
娘子軍們發出訝異的呼聲。
始終坐在梳妝台前的欣欣,心口驀地一緊,還浮現某種酸酸澀澀的情緒,讓她悶得好難受。
他有對象了?
敝了,她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白女敕的小手,無意識的揪緊裙子,欣欣腦子里胡思亂想,突然渴切的想知道,他中意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模樣的。
想得太出神,她沒發現柔軟的布料竟然被揪得縐了,那雙大眼兒黏在向榮身上,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原來,你已經有意中人了?」天啊,這是她的聲音嗎?為啥語氣竟會這麼僵硬?
向榮看著她,嘴角噙著笑,緩緩點頭。
這次,心口的緊縮強烈得接近疼痛。
欣欣發出小小聲的申吟,小手模著胸口,又困惑的模模臉,彎如新月的眉擰了起來。
糟糕啊!她是不是該去做婚前健康檢查?她的身體好像不太對勁,先前的酸澀情緒,這會兒變得更嚴重,聚在她胸口翻江倒海,簡直像要把她淹沒,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啪!
伴在小臉上的手,被李月一把打掉,欣欣茫然的抬頭,一臉無辜的看著母親大人。
「別模臉,兩個小時的妝呢!小心都模掉了!」
「噢--」
李月挑剔的看著女兒,從頭到腳檢查了一回,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連忙轉頭去看牆上的時鐘。
「怪了,時辰都快到了,男方的人怎麼還沒到?」
「說不定是路上交通壅塞,車隊塞在路上,所以才遲到了?」鎮上人情味濃厚,一遇上什麼婚喪喜慶,就算不住在鎮上,也都會設法趕回來出席。
「欣欣的爸,你去門口瞧瞧啊!」李月對著客廳喊道。
坐在電視機前的男人,仍是不動如山,對妻子的呼喊充耳不聞,雙眼專心的盯著電視螢幕,甚至舍不得眨眼。
「真是的,女兒要訂婚了,老子卻還抱著電視不放。」急性子的李月抱怨著,懶得再三催四請,索性自個兒出去瞧瞧。「對了,向榮,你替我看一下她的妝,可別讓妝花了。」臨出門前,她還回頭特別囑咐。
娘子軍們像退潮似的,跟著往外走,房內轉眼清場,只剩下兩人單獨相處。
向榮一言不發的看著她,半晌後才走過來。
她看著他走路,卻完全听不見他的腳步聲。他走路的姿勢,好看得讓人舍不得轉開視線。
她一直知道,他的姿勢與動作是賞心悅目的,從高中時代,她就常坐在操場旁,看著他奔跑時汗水淋灕的模樣。
只是,這會兒他的目光可讓她有些不安。
唔,他在看什麼?是她的妝有哪兒出了錯,還是她的穿著哪里出了問題?
欣欣偷偷檢查了一遍,卻沒發現任何不妥,她滿肚子困惑,只能抬頭仰望著身旁的男人。
「請問,向大哥,有哪里不對嗎?」她小聲的問道,那雙小手揪緊裙子,有些手足無措。
這幾年來,她都是穿著運動服,偶爾繞去向家,跟向榮隨意扯上幾句話,還是第一次這麼「盛裝」的跟他說話。
再者,房里沒了其他人,氣氛突然間變得親匿許多,他身上的氣息、溫度,以及目光,都讓她覺得別扭--
她困惑的東想西想時,黝黑厚實的大掌伸來,抬起她的下巴。
啊?!
欣欣唇兒微張,想要說話,腦袋瓜里卻一片空白。
門外喧騰鼓噪,一堆人在外頭為她的訂婚忙得不可開交,她卻充耳不聞,只能呆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向榮長著厚繭的指,慢慢的、慢慢的刷過她柔女敕的肌膚,帶來某種異樣的刺激,讓她忍不住輕顫。
男性的指掌,從她的下顎,從容的撫到太陽穴,大拇指輕輕撫過顫抖的眼簾,接著再撫回女敕女敕的粉頰--
唔,奇怪了,確定她的妝有沒有問題,需要--需要--需要模她嗎?
奇異的感覺,奪取了她的神智,她無法克制的輕顫,察覺到眼前的男人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能感受到,那輻射而出的男性炙熱;近到她能在那雙深邃的眼楮里,看見自個兒一臉迷醉的倒影--
當他注視著她時,先前折磨她的酸澀情緒,頓時一掃而空,轉而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溫暖油然而生,讓她呼吸急促,心兒更是咚咚咚咚的狂跳不止。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曾在高中時跑步扭傷了腳踝,向榮替她月兌了鞋襪,以寬厚的掌仔細為她按摩時,心頭浮現的復雜情緒。
不安、緊張、羞怯,以及某些說不出的感覺,各種滋味同時涌上心頭,讓她一顆心慌得沒有主意。
欣欣從沒有喜歡過誰,更不知道愛情該是什麼樣的感覺,活到二十六歲,她的情愛經驗還是一片空白--
所以,當向榮的注視令她心跳加快、他的觸模令她暈眩時,她竟也分辨不出這是什麼。
當那只恣意游走的大手,緩緩撤回時,她竟唇兒半張,神智不清,難以抵抗的自動靠上前去--
「妝沒有問題。」向榮的眼里,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那從容的神態,跟昨天無意泄漏出的暴躁形成強烈對比。
看樣子,大概是他看中的花,確定逃不出他的掌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