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媽很著急啊!她說女人可是有‘保鮮’期限的,而我又遲鈍得不懂得去找對象,要是不快些去相親,找個好男人嫁了,肯定就要滯銷。」她垂下小腦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可是天經地義的事。方圓百里之內的適婚男女,順應老天的安排、父母的期望、媒人的三寸不爛之舌,紛紛配對完畢。
當一票表姊、堂姊陸續出嫁時,媽媽就暗示,要她快點找個對象;但是,幾年過去,連表妹、堂妹也都嫁得差不多,媽媽已經從暗示轉為催逼,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要是她出外工作,還能多少避開一些「炮火」,偏偏她靠繪畫糊口,每天窩在家里畫兒童插畫,想躲都躲不掉,媽媽的碎碎念攻擊,終于讓她跪地投降,乖乖的被拎去相親。
說實話,那個陳什麼的,從家世、人品到相貌,都挑不出半點瑕疵。當他接二連三的約她,在那間溫馨的小咖啡館見面,媽媽還在祖宗牌位前痛哭流涕,感謝祖先保佑,總算能將這個神經大條、事事遲鈍、反應比人慢半拍的女兒「清倉」出門了。
男方即將滿二十九歲,習俗上是逢九不宜婚嫁,陳家兩老急著要抱孫子,立刻主張速戰速決,急著把婚事定下來。
莫非是紅鸞星一動,擋也擋不住?從相親到如今,也不過兩個多月,她的終身大事眼看就將有著落了。
欣欣從沒有喜歡過誰,更不知道愛情該是什麼樣的感覺,活到二十六歲,她的情愛經驗還是一片空白。
那人始終對她很禮貌、很溫柔,體貼得挑不出任何缺點。但是她總覺得,兩人之間生疏極了,對彼此的認識可能只比陌生人多上那麼一丁點--
愛情,該是這麼生疏的感覺嗎?她即將跟那個人成為最親密的伴侶︰心里卻一點踏實的感覺都沒有。
「日子選在哪一天?」向榮問道,下顎的線條繃得好緊。
「明天。」
「明天?!」他吼了出來。
巨大的聲量,轟得所有人耳朵發疼。
首當其沖的欣欣脖子一縮,克制著搗住耳朵的沖動。認識向榮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瞧見他失控大吼的樣子。
看來,那批花被別人訂走,真的讓他很不高興呢!
「呃、是、是啊!我--我--我本來想早一點通知你的,但是你們十幾天前就去了荷蘭,根本聯絡不到人,而這個月里,就只有明天是好日子--」她小心翼翼的端詳,發現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高大的身軀也搖搖欲墜。「向大哥,你身體不舒眼嗎?」她問道,好擔心他就要昏倒了。
「沒有。」
「不舒服的是他的心。」向柔乘機落並下石。
向榮瞥了妹妹一眼,眼神中不帶威脅,卻又充滿懾人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氣,轉眼間就已經重拾冷靜,所有激動的情緒,瞬間都被收斂進黑眸的深處,先前的失控吼叫,仿彿不曾發生過。
「我沒事。」
「那麼,你明天會來喝喜酒吧?」欣欣期待的問道。
兩家情誼深厚,她跟向家兄妹的交情又非比尋常,媽媽千叮嚀萬囑咐,吩咐她一定要請兩人到場。
向榮默默的瞅著她,眸中光芒閃動,緩緩的點了個頭。
太好了,任務順利完成!
欣欣呼了一口氣,水女敕的紅唇又漾出一個甜美至極的笑。「那麼,我先回去了,咱們明天見。」她輕松的說道,拿出口袋里剩余的喜帖,確認上頭的收件者,接著就小跑步的出了門,繼續去分送喜帖。
幽暗無底的黑眸,始終鎖著她縴瘦修長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路的盡頭,高大的身軀仍舊一動也不動,就像座小山似的,靜靜杵在那兒。而那張倒楣的喜帖,則是在他收緊的寬厚大掌間,被捏得縐巴巴的。
「大哥,你就是把喜帖捏爛了,也阻止不了欣欣明天就要訂婚的事實吧!」向柔用手撐著下顎,淡淡的提醒。
向榮轉過身來,眯眼看著妹妹,臉上看不出任何明顯的情緒。
「她明天不會訂婚的。」他莫測高深的宣布,舉步走向休旅車,面無表情的發動引擎,轉眼就絕塵而去。
一個剛剛送貨回來的員工,瞧見還沒搬完的蝴蝶蘭,又瞧見那疾駛而去的休旅車,嚇得下巴都差點掉了。
「哇,老板要去哪里?客戶可是急著要這批蝴蝶蘭,再不送去可就要遲了!」向榮做生意,向來講究信用第一,從不曾擱下客戶不管。
「這批花就由你送去吧!搬運時記得小心些,可別傷到花了。」向柔的手擱在下顎,莞爾的輕笑幾聲,鉛筆在指尖轉啊轉。「至于我大哥,他可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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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當天,欣欣一大早就被人從暖暖的被窩中挖出來。
她渴睡的半閉著眼,任由那票左鄰右舍、親朋好友湊成的娘子軍擺布,慎重其事的被帶去化妝、換禮服。
等到瞌睡蟲們逐漸撤兵,她稍微清醒時,整個人已經被妝點得格外艷麗,像尊芭比女圭女圭似的,坐在梳妝台前,身上沉重的金飾,壓得她全身酸痛、動彈不得。
華麗的小禮服,包裹出她修長的身段,化妝師刻意梳高的發型,讓她看來成熟,因為渴睡而蒙的眸子,反倒讓她看來多了幾分嫵媚。
陳家是當地望族,獨子訂婚當然是件大事,來道賀的人多到擠不進歐陽家的大門,幾十間的花卉批發行,聯手送來幾千朵的香檳玫瑰,設計成心形的花圈,擺滿了歐陽家各處。
欣欣坐在閨房里,眾多娘子軍們擠在她身旁吱吱喳喳,一票親戚、鄰居、親戚的親戚、鄰居的鄰居,許多她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川流不息的來道賀,一整個早上,光是坐在那里點頭道謝,就讓她累得脖子都快斷了。
「向榮,你也來啦?」李月高興的嚷著,她穿著紅絲旗袍,一身喜氣,從早上就笑得看不見眼兒。
听見老媽中氣十足的呼喊,去而復返的瞌睡蟲立刻開溜,欣欣瞬間清醒,撐著發酸的頸子抬頭,恰巧看見向榮走進來,那健碩的身軀一踏進房內,讓四周頓時變得擁擠。
娘子軍一瞧見向榮出現,也爭無恐後的上前,搶著跟他說話。
雖說陳家是望族,但是向家的家底可也頗為顯赫,尤其是這個長子,更是遠近馳名的經商好手,身價驚人。
向家前兩代種植蘭花,在蘭價飆漲時賺取不少利潤,到了向榮手上,又大刀闊斧的改變方針,轉為經營大宗的切花生意。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是對的,蘭花市場轉趨低迷後,許多人落得血本無歸的淒慘下場,而向家的生意卻發展得極為順利,根本不受影響。
他不是好逸惡勞的富家公子,而是事必躬親的創業者,長年的勞動工作,把他一身的肌膚曬得黝黑,舉手投足間蘊涵的強大力量,讓他即使是沉默不語,也會成為人們注目的焦點。
李月臉上堆著笑,走到向榮身旁。
「我這幾天還在擔心,要是你們晚些回國,會趕不及喝欣欣的喜酒呢!」她握住向榮的手,用力的又搖又晃,一臉的激動,只差沒有喜極而泣。「你這幾年來,把欣欣當自個兒妹子般照顧,簡直跟她的哥哥沒兩樣,她結婚你當然得到場。」
「媽,今天只是訂婚。」
「唉啊,一樣啦一樣啦!」李月滿不在乎的揮手,樂得合不攏嘴。
天下父母心,當然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一想到欣欣要嫁入陳家,她就高興得想趴在祖宗牌位前,感謝祖先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