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揮動手里的扇子,一面搖頭嘆息,小聲的說道︰「唉,二十五歲畢竟是老了點——噢,痛!」
一塊花糕凌空飛來,正中他的後腦勺。
被訓練有素的旭日不用回頭看,也曉得是大姊駕到。他眼角含淚,忍痛擠出笑容,連忙端茶回身奉上。
「大姊,喝茶嗎?」
「茶你個頭!你剛說什麼?」金金從後頭走了出來,她頭戴鳳冠,身著大紅嫁衣,手中捧著紅花繡球,俏臉上布滿寒霜,鳳冠上的紅頭巾,早已被她自個兒掀了開來。
旭日連連搖頭。
「沒、沒,我啥都沒說。」他為求保命,抵死否認。
金金冷哼一聲,低頭望向樓台下,這才瞧見玄武大道上那萬人空巷,卻全都爬牆上屋,躲得遠遠的奇異景象。
她微微一愣,往前踏了一步,就見到滿街飄揚的藏青色大旗,一等到她再看清旗上的繡字,那張粉臉立刻唰的變白,小手憤怒的緊揪,差點就捏爛了那顆無辜的繡球。
這算什麼?!
長達一整個月,嚴府那兒沒有任何動靜,原本以為,那家伙已經知難而退。哪里知道,她還是低估了他的臉皮厚度。
嚴燿玉表面不動聲色,私下卻運籌帷幄,派人在一夜之間,把旗子插滿大街,擺明她的所有權早已歸了他,嚇得其他人壓根兒不敢來接繡球。
「大姊,別氣,反正底下還是有人的嘛。」貝貝連忙勸道。
珠珠雙手插腰,媚眼瞟向那些遠觀的群眾。「是啊,不敢違抗嚴大哥的人,可不值得你嫁。」
「嚴大哥?」金金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珠珠一驚,火速改口。
「呃,啊,我是說,那個姓嚴的。」
「唉啊,是嚴——」寶寶杏眼圓睜,喊了一個字,下敢冠上稱謂,只能伸手直指著對面。「大姊,你快看,那個——」
話還沒說完,對街的月華樓,那扇厚重大門緩緩打開,然後一個身著白袍、俊朗非凡的男子跨過門檻,從容走了出來。
「是嚴家公子,嚴燿玉啊!」
「出來了、出來了!」
「這下精彩了!」
嚴燿玉在萬眾矚目中,徐步踏出月華樓,神色自若的走上玄武大道,一步步來到樓台前。從頭到尾,他的嘴角都噙著悠然的笑意。
候在樓台前的男人們,听到這陣騷動,也紛紛回頭。他們今天膽敢踏上玄武大道,站到樓台前,自然都經過縝密的考量。
但是,如今一見著嚴燿玉本人,瞧見那看似無害、實則厲害的笑容,心里就先涼了一半。
再想想,嚴家的生意,最近雖然出了些問題,引得流言四起,不少合作的商家,都在私下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傳說,嚴家的富貴景況已是朝不保夕。但那到底只是流言,情況還沒明朗前,還是少惹為妙。
當場七個之中就有三個改變主意,率先打了退堂鼓,主動讓位退開。
「唉啊,走了三個,只剩四個了耶!」貝貝瞪大了眼,趴在欄桿上,詫異的喊道。
旭日連忙安慰。「沒關系、沒關系,那三個那麼丑,走了也好啦!」
樓台下方,嚴燿玉走到其中一個男人面前,停下腳步,微微一笑,開口說了些話。隔得太遠,沒人听見他到底說了什麼,卻見對方臉色一白,沒把話听完,轉身拔腿就跑。
「啊!」寶寶發出一聲輕呼,迅速偷瞄大姊一眼。
金金手里的繡球,快被她揉成碎布了。
嚴燿玉轉身,朝另一人走去,意態悠閑,仿佛是在寒暄招呼,可沒兩三下,那人也轉身走了。
「不會吧,又溜了一個?」珠珠訝然失聲。
「呃,別擔心,這會兒還有八王爺,跟玉面修羅啊,他們都是人中豪杰,不會那麼簡單就——」
貝貝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八王爺輕搖折扇,漫步迎了上去。「嚴老弟,你放心,我沒打算搶人,只是來看戲,這兒近點,位置比較好。」他朗聲說道。
「有沒有搞錯啊?」樓台上的旭日忍不住出聲。
「應該是沒有。」銀銀星眸半睜,抱著織錦枕,紅唇上笑意濃濃。「八王爺可是出了名的疼老婆,才舍不得娶大姊回去,欺壓他心愛的王妃。」
那麼,這會兒不就只剩玉面修羅?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樓台下那兩個男人身上。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眾人的眼珠子差點要跌出來。
「白兄,許久不見了,別來無恙吧?」嚴燿玉微笑抱拳。
玉面修羅一見到他,先愣了一下,隨即意會過來,也抱拳回禮。「原來你就是名聞天下的嚴家公子,在下不知,多有得罪。」
「請別這麼說,金兒以拋繡球招親,早已言明,任何人都能夠參加,白兄何來得罪之有?」就算是心里再不爽,他嘴上還是說得頗為大方。
只是,玉面修羅可沒笨到那里去,瞧瞧那滿街的大旗,也知道嚴燿玉對這女人是勢在必得。再者,那句「金兒」,可是喚得親昵至極,任誰都听得出,這對男女關系匪淺。
玉面修羅在最短的時間內,就作了決定。
「不,當年若非嚴兄出手相助,在下必定命喪揚子江。今日既是嚴兄對錢姑娘有意,我怎能奪恩人所愛?」說完,他頗為遺憾的看了樓台上,那貌美如花的金金一眼,再一抱拳,便提劍退開。
玉面修羅這麼一退場,玄武大道兩旁圍觀的人群,吵得幾乎要翻天了。
這下可好了,偌人的樓台前,就只剩嚴燿玉一人,錢金金手里那顆繡球,不論是往哪里拋,肯定都會落到他手里。
只見他大步走到樓台的正前方,伸手彈指,一旁久候的奴僕,立刻搬上黑檀桌椅,仔細伺候他坐下,還不忘端來熱燙燙的好茶。
嚴燿玉掀開碗蓋,慢條斯理的啜了口茶,似笑非笑的望著她。「行了,金兒,把繡球拋下來吧!」
樓台上,金金氣得渾身顫抖,把手里的繡球,當成嚴燿玉的腦袋,用力的扭擰,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
「該死的,你到底要跟我作對到什麼時候?」她太過憤怒,根本顧不得儀態,穿著嫁裳就開罵了。
「作對?我只是在表現我的誠意罷了。」他一臉無辜,慢吞吞的擱下茶碗。「話說回來,金兒,你想往哪兒拋,就往哪兒拋,別再耽擱了,月華樓里已備好禮堂,你要是拖得太久,誤了時辰,那就不好了。」
樓台上靜悄悄的,姊妹們都瞧著金金那怒不可遏的臉兒,擔心她會撲下去,拿刀砍了唯一的新郎人選。
半晌之後,貝貝才小聲的問道︰「大姊,這下子怎麼辦?還扔不扔?」
總不能僵在這兒吧?全城有上萬雙眼楮,都在盯著看呢!再僵下去,只怕太陽都要下山了。
「扔,當然扔!」金金怒喘一聲,拋開破爛的繡球,月兌下繡鞋,用盡力氣往下扔去。
只是,她扔得雖然準,嚴燿玉卻不閃不避,伸手一抄,輕易就接下這「暗器」,將小巧的鞋兒擱在掌中把玩。
「金兒,不是要拋繡球嗎?你怎麼拋了只繡鞋下來?」他微微一笑,露出理解的表情,將鞋兒擱進袖子里。「你若是喜歡用這代替也行,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是如此迫不及待,急著讓我雀屏中選。」
「我會迫不及待?」金金氣得跳上椅子,鳳冠上的銀鳳,因為她的惱怒而震動不已,看來展翅欲飛。
「難道不是嗎?」他挑眉。
「我要是迫不及待想嫁你,何必辦這場繡球招親,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金兒,你就別害羞了。」嚴燿玉嘆了一口氣,溫柔而體諒的望著她。「我曉得,你是在意自個兒年紀大了些,但說真的,我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