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了橋,又經過幾個院落,他才看見金金居住的珍珠閣。
珍珠閣美輪美奐,貴氣逼人。
門外的鏨銅鉤上,懸著紅綢軟簾,地上則鋪著大紅氈毯。
嚴燿玉跨入門檻,耿武習慣性的停在門外候著,四個丫頭依序才到,卻貪暖的跟了進去,縮在角落里,把握時間再偷睡一會兒。
「嚴公子早。」小紅見到他來,立刻福身迎接。
他點頭。「她在里頭?」
「是的,大姑娘早晨醒來,喝了薄粥,這會兒正在休息。」
前幾口秋涼又下了雨,金金沒穿暖,在京城內巡視各商行的情形,回府後就開始輕咳。小紅勸她歇息,她偏不听,邊咳邊忙,小小的風寒一拖再拖,到了昨日終于再也支撐不住,病得癱軟在楊上,無力起身。
嚴燿玉听到消息,覷了個空,親自來錢府探病。
「這兒有些補氣祛寒的珍品,分次加入她的湯藥里。」他指著甲乙丙丁手里的竹籃,逐一吩咐。「另外,這是邊疆的皮襖,記得給她添幾件衣裳。」
「多謝嚴公子。」她收下竹籃,點頭稱謝。
「知道該怎麼處理?」
「是的,照舊處理,無論是湯藥還是皮襖,都不會讓大姑娘知道是嚴公子贈與的。」她微微一笑,早明白這心照不宣的安排。
「她服過藥了嗎?」
「剛剛端進去了,但是——」小紅欲言又止,苦笑的看看寂靜無聲的閨閣。
「我知道了。」
嚴燿玉簡單的說道,嘴角一勾,微微頷首,高大的身軀穿過垂簾,走入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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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閣里,精致的窗欞下,美人在臥。
金金躺臥在床榻上,眼兒緊閉,那尖尖的瓜子臉,彎而細的眉,有另一種柔美的嬌弱。
她的長發披散,如流水、如絲緞,隨著她睡夢中不自覺的動作,長發隨之擺動,身上的紗衣也滑開些許,露出水女敕香肩。
嚴燿玉步履無聲,來到床榻邊,發現即使睡著了,她小手中,仍舊緊握著一本商冊不放。
「好強的小東西。」他嘴角輕勾,拿開那本商冊,在床榻邊坐下,替她拉好絲被。
掌心一空,夢中的金金柳眉輕顰,小手揮動,在床榻上模索。
嚴燿玉無聲淺笑,沒去撿商冊,反倒伸手給她,任由她握著。她的手很小、很軟,柔弱無骨,縴弱得像是一捏就要碎了。
他凝望著沉睡中的小女人,一時間幾乎要忘了,她清醒時有多麼跋扈無理。他俯下頭去,薄唇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享受她難得不生氣、不鬧別扭的寶貴時光。
深幽的黑眸,只有在無人知曉的一刻,才不自覺的變得柔和。
桌上香爐,燃著淡淡沉香,室內只有金金輕淺的呼吸,她的柳眉愈蹙愈緊,不知是夢見了什麼——
「嚴燿玉!」金金尖叫著醒來,額上冷汗涔涔,小臉發白。
奸可怕!
她夢見十年前的那場比試,她輸得一塌糊涂,整整三個月,人人議論紛紛,把她當作聊天閑嗑牙的話題。而那可惡的無賴,竟還笑著逼近她,威脅地不得泄漏半旬廣——
「我在這里。」溫柔的男性嗓音,在好近好近的地方傳來,粗糙的大掌抹去她額上的汗珠。「怎麼,你夢見我了嗎?」那聲音又問。
金金噩夢初醒,急忙轉過頭來,赫然見到夢里那張俊臉近在咫尺,怒火更熾,反射性的一舉就揮了過去。
「你作弊!」
惱怒的尖叫聲陡然響起,傳遞錢府每個角落,奴僕們先是一呆,接著聳肩,露出理解的笑容,低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啊,听大姑娘這嘹亮的尖叫聲,想必是嚴公子來了!
多年來的「交情」,讓嚴燿玉太清楚她的壞脾氣。他反應迅速,大掌一伸,輕易接下迎面而來的粉拳,沒被打著。
「都過了十年了,你怎麼還記著這件小事?」他嘆了一口氣,擱下手里的商冊。
「小事?這怎麼會是小事?!」如果是她技不如人,當真敗北也就罷了,偏偏從頭到尾,他根本就是耍詐作弊——
嚴燿玉淡淡一笑,好聲好氣的安撫,耐心驚人。「好,那麼,為了你,我願意公告天下,告訴全京城,當初那一場比試是我作弊,贏的人其實是你,這樣總行了吧?」
行?行個鬼啦!
她怒瞪著他,滿月復的憤怒不曾消減,反倒更加洶涌。
這就是她最氣惱的一點。
嚴燿玉的偽裝太過成功,人們被他騙了十年,總夸贊他宅心仁厚,以為他是聖人轉世,絕不可能做半點壞事。
積非成是,如今就算他說了實話,當眾坦白,說當年是用卑劣的方法贏了比試,人們非但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懷疑,是她脅迫了他,讓他受了委屈!
這家伙在人前人後,可是截然不同的面貌,總把握任何機會逗惹她,惹得她火冒三丈。旁人只看見她火爆的性兒,以為她仗勢欺人,卻不知道,她私底下被這惡劣的男人欺負得多慘。
瞧她抿著紅唇,媚眼含怒的模樣,嚴燿玉再度嘆了一口氣。
「我是說真的,只要你能高興,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認真的說道,俊臉上有著溫柔的笑。
「省省那些甜言蜜語,向別的女人說去!」
「我的甜言蜜語,只對你一個女人說。」
「你有什麼企圖?」她還是不相信,臉上的憤怒慢慢轉為謹慎,狐疑的瞪著他。
這個男人城府極深,做事機深詭譎,一舉一動,總是別有用心。打死她都不信,這奸詐狡猾的家伙,會為了討她歡心,就輕易賠上經營多年的形象,出去告訴所有人,他其實是只卑劣的狐狸。
那戒慎的表情,讓他唇上的笑意,變得有些感傷。
「我只是想對你好,難道這也不行?」
看來,十年前,他是真的把她激得過頭了些。事到如今,一切都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這個小女人都不會相信,反倒會朝最壞的地方想去。
「誰希罕你的好。」她冷冷的拒絕,沒察覺他那不尋常的神情,反倒小手一推,想把這礙眼的男人推下床去。「另外,如果沒事,麻煩您盡快離開。」她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只可惜,他的臉皮厚,健碩的身子非但黏在床榻上,硬是不肯起身,甚至得寸進尺,大手一揚,將嬌小的她拉進懷里。
強大的力量,扯得金金無法反抗,小臉被迫貼上他寬闊的胸膛,氣得她掄起小粉拳猛槌,想要逼他放手。
「喂,放手,嚴燿玉你——」她一陣亂打,但是他肌理剛強,胸膛硬得像銅牆鐵壁,全然不將這小小的掙扎看在眼里,疼的反倒是她自個兒的雙手。
「金兒,小聲點,再吵下去,只怕就要引起旁人注意了。要是有人闖進來,瞧見你我像麻花卷似的半躺在床上,傳出去豈不是壞了你的名節?」他好心的提醒。
「我的名節?你何時在乎過我的名節?」她打得更用力,甚至考慮甩他巴掌泄憤。
這十年來,他可沒放過任何欺負她的機會,她被他騙去、偷去、奪去的吻已經是數都數不清了!
「反正不也沒人發現?」嚴燿玉俯下俊臉,在她耳邊輕笑。
這就是他的邏輯,沒人發現,他所做的種種惡劣行徑就全部不算數。
「你這個無賴!你——你——咳咳咳——」先前染了風寒,玉體違和,這會兒又罵得太過激動,她一時岔了氣,立刻嗆咳起來。
黝黑結實的大掌,順著她縴細的背部輕撫,替她順順氣兒。他撫模她的姿態,輕緩又溫柔,像是在撫觸著專屬于他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