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對其他的女人那麼好,不知為什麼,她心里有些小小的酸、小小的疼。那種情緒好陌生,陌生到她不知該如何稱呼——
「我們家少主吩咐。」劉甲兒笑得眼楮眯眯的。
「他說,謝謝大姑娘先前的鱉湯。」劉乙兒接話。
「還有其他。」劉丙兒繼續補充。
「這些,是給您的回禮。」劉丁兒做了總結。
四人依序說完,話語間餃接得天衣無縫,沒有任何停頓。她們同時擱下漆盤,爭先恐後的擠到旭日身旁,各自從懷里掏出平安符,旭日被她們擠得不斷後退,只能像壁虎般貼在牆壁上。
「旭日公子,你看!」劉甲兒扯住他的袖子,讓他不能動彈。
「這是咱們昨天陪表小姐去廟里求來的平安符。」劉乙兒拉開他的衣襟,差點連他的衣服都要剝下來。
「來,您要收好喔!」劉丙兒把平安符塞進去,還順便偷模了一把。
「我家少主還在等著,不能和您多聊,我們先走了,要小心保重身體喔,還要記得想我們喔!」劉丁兒替他把衣襟拉好,噘起小嘴,在他臉頰上響亮的親了一口。
包子四姊妹達成任務,愉快的揮揮手,鬧烘烘的來,又鬧烘烘的去,臨下樓前,乙兒又想到什麼,轉身沖回雅房,從垂簾後冒出一顆圓圓的小腦袋。
「唉呀,對了!大姑娘,少主還吩咐,要我們務必告訴您。他說,滋味好極了!」乙兒盡責的轉達完畢,匆匆轉身,跟著姊妹們跑下樓去了。
一陣熱燙瞬間襲上金金的粉頰,她深吸一口氣,羞得面紅耳赤,立刻知道,他是在暗示著她的吻——
這個男人,十年如一日,仍是無賴得讓人咬牙切齒!
她回頭看向窗口,羞惱的瞪著樓下的嚴燿玉,幾乎想拿起滿桌的蘇杭小點,往下砸去,狠狠砸掉他臉上那可惡的笑。
「什麼東西滋味好極了?」剛逃過八只小手蹂躪的旭日,狼狽的整理衣衫,一面困惑的望著她。「嚴大哥指的是什麼?鱉湯嗎?還是其他?」
看大姊羞惱不已的模樣,他偷偷猜測,在嚴府里肯定發生了某些事。只是,他可沒膽子問出口,就怕到時候大姊惱羞成怒,會拿出鉗子,親手把他嘴里的牙全數拔光。
金金殺氣騰騰的回頭,手中帳本飛出,直襲笨蛋小弟,神準無比的敲中目標。
「你,給我去西川收租!」
「唉呀,好痛!」旭日含淚哀叫,揉著腦袋的腫包。「去西川?那里很遠啊!」西川離京城有十來天的路程,更糟糕的是那兒偏僻得很,非得騎馬才行。
一想到自己嬌生慣養的,必須在馬背上又磨又贈,磨得疼痛不已,他的眼角還真的滲出幾滴哀怨的淚水。
金金可不管他的疼不疼。
「收不到錢,我就讓你娶那四個丫頭。」她火冒三丈的丟下這句話,等不及小紅拿回銀狐裘,冒著風雨走出天香樓,逕自登轎離開。
四個?娶那四個?那他不是遲早得被她們「蹂躪」死了?
「我去我去,嗚嗚,大姊,我立刻就去啦!」旭日以火燒的速度,一路沖回錢府,用最快的速度籌備,準備出發收租。
嗚嗚,那四個丫頭送的什麼鬼平安符啊?怎麼收了平安符,他不但沒有「平安」,反倒災星當頭,不但被多敲了一下,還得扛下這吃力的工作?
他狐疑的掏出平安符,仔細端詳,卻差點沒昏過去。
只見平安符上,用金漆大大寫著兩個字——
安胎。
JJJJJJ
蒙蒙細雨為繁華京城添上些許詩意。
大街上,偶有幾人撐著傘匆匆來去,然後又被雨聲籠罩遮去其他聲音。
小紅走出冬織坊,一手抱著用錦布包妥的狐裘,一手撐著油傘,急沖沖的想趕回天香樓去。
餅橋的時候,一輛冒失的馬車達達達沖了過來。她往旁閃避,天雨路滑,她腳下沒站穩,就跌進寒凍的河水里——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啊——咕嚕嚕——咕嚕嚕——」才剛發出一聲驚呼,大量的河水就灌入她的嘴里,十月的河水寒冷透心,凍得她無法掙扎,才一會兒,手腳就冷得逐漸僵硬起來了。
小紅心里正慌,一只大手就破水而入,拎住她的衣裳,把她撈了起來。
她凍得直發抖,唇兒發青,小嘴猛咳,半晌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看見眼前有個模糊的人影。她顫抖的撥開濕淋淋的頭發,看清那高大的身影。
救了她的,是嚴家的耿武。
兩個主子斗了那麼多年,她對耿武已經十分熟悉了。當初,她還好怕這星目森冷的男人,以為他嚴酷無情,每回見到他,就躲得遠遠。幾年下來,她才知道他是寡言,卻絕非殘酷,有幾次她甚至看見,他救助京城內的小乞丐。
「耿、耿耿耿耿耿——」小紅試著開口問安,卻冷得牙齒打顫,連話都說不好。
「會冷?」
「會、會會會——」她身子單薄,自然耐不住河水的冰冷,空氣透進濕透的衣裳,讓她更是冷得筋骨發疼。
雹武瞧見她手里的錦布,上頭繡著冬織坊的字樣,知道里頭肯定是錢金金的衣物,一雙剃銳的濃眉擰皺起來。
這女人真是笨,把主人的衣物看得比性命還重要,都跌進河里了,還不曉得該拋開包袱求救,反倒抱得緊緊的,堅決不肯放開,要不是他恰巧經過,她肯定要淹死在河里。
雹武雙手搭在她顫抖的肩頭,潛運內力,充盈渾厚的熱流穿透她的身子,溫熱了她的經脈,暫時祛走寒冷。
體內的暖意,讓她松了一口氣,小臉由青紫轉白,再逐漸紅潤起來,兩排碎玉牙兒也不再顫個不停了。
「好些了?」他沉聲開口。
「嗯。」小紅拚命點頭,潮濕的頭發不斷滴水,看來可憐兮兮的,像只小落水狗。
雹武一言不發,抱起濕答答的小紅,逕自往河道旁的嚴府商行走去。
「耿、耿耿耿、耿爺——」她又開始結巴了,不過這回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羞窘。
男女授受不親,耿爺這樣抱著她,實在不恰當。但是她全身濕透,衣裳都浸飽了水,根本走不動,而耿爺的身子又那麼暖,靠著他,可比靠著火盆還要溫暖呢……
雹武健步如飛,大步跨入商行之中,把她交給看得雙眼發直的管事。
「找套干的衣服讓她換上。」他言簡意賅,交代完畢就轉身要走。
「耿爺——」小紅連忙開口。
他在雨里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臉上還是那麼冷漠。
她還抱著那個錦布包袱,既尷尬又害羞,粉臉紅潤潤的,一邊滴水,一邊小聲的道謝。
「呃,多謝耿爺的救命之恩。」
那雙黑玉似的眸子,默默望著她。半晌過後,耿武才點頭,沉默的轉身離開,高大的身影在雨中漸行漸遠。
她就站在門口,粉臉上紅潤未褪,望著他挺健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完全看不見為止。
第五章
天涼好個秋。
滿樹的綠葉在天氣轉涼後跟著變紅,然後隨風飄落。
達達的馬蹄聲停在錢府大門口,見到熟悉的嚴府車馬,守門的家丁很快迎上前去。嚴燿玉走下車來,未等下人跟上,就逕自入了門去。
兩家下人們習以為常,互相打了招呼,只有耿武亦步亦趨的跟上,再來就是畏冷又還沒睡醒的甲乙丙丁。四個丫頭睡眼惺忪,姍姍下了馬車後,才提著竹籃,追上主子的腳步。
穿過一進又一進的庭院門堂,嚴燿玉走上回廊,回廊曲折迂回于園林間,遇水飛渡便成了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