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遠揮手,示意丫鬟們全部退下。
那就是說,這個小女人從昨夜睡到現在,還沒睜開眼兒。要是沒有人喚她,她不知道還要賴在這兒,睡上多久的時間。
他掀開絲綢被子,替她拭去額上的薄薄香汗,確定她睡得舒適無虞,這才起身回到花廳,拿出厚厚一疊從外頭帶回的估價,坐在廳口仔細過目。
微風輕吹,屋內除了書頁偶爾翻動的聲音外,就不再有其他聲響。
一個時辰後,他再度踏入臥房,確定她沒有醒來的跡象後,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銀銀在夢中輕喃幾聲,抗議他的騷擾,小手揚起,趕蚊子似的胡亂揮舞,然後又軟軟的落回榻上。
兩個時辰後,南宮遠再度回到床邊,默默瞅了她許久。接著,他從桌上拿了個瓷紙鎮,徐緩的走出屋子,將瓷紙鎮擱到冰窖里頭。
三個時辰後,她還在睡。
南宮遠從屋外回來,手中拿著那枚瓷紙鎮,筆直的走入臥房。
他坐到床上,以最溫柔的動作,輕輕拉開她的衣襟,帶著厚繭的掌,撫著柔女敕雪白的肌膚,確定她睡得暖烘烘的。
然後,他面帶微笑,把冷得像冰塊的紙鎮放進銀銀的衣服里。
「啊——」
女子的尖叫聲,瞬間響徹雲霄。
她從溫暖的夢境,一下子掉進冰天雪地,瞌睡蟲全數被嚇得逃逸無蹤。她慘叫著,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在床上又蹦又跳,凍得不斷發抖,再也顧不得大家閨秀的形象,胡亂的扭啊扭的,這才把那塊冰凍的紙鎮抖出衣裳。
南宮遠雙手交疊在胸前,欣賞她狼狽不堪的模樣,眼底是濃濃的笑意。那莞爾的神情,無疑是在宣告,這項罪狀與他絕對有關系。
「你、你、你——」銀銀咬牙切齒,要不是受的刺激太大,顫抖得連話都說不好,肯定會狠狠罵他一頓。
「你醒了嗎?」他好整以暇的問。
廢話!就算是脾氣再好的人,受到這種熱情的「招待」,肯定也會翻臉,哪里還能睡得著啊!?
「你!可惡!」銀銀怒聲大喊,氣憤的把他撲倒,坐在他的胸膛上猛捶。「你竟敢這麼做!你不知道那有多冷嗎?你不知道那有多難受嗎?你想不想試試看?把衣服拉開,讓我放一塊冰塊進去,快!」
「抱歉。」黝黑的指,纏繞著她的發絲,絲毫不受胸膛上密集落下的粉拳影響。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是他臉上怡然自得的神態,可是看不出半點罪惡感。
「為什麼不讓我睡?」她咬著紅唇質問,打得累了,這才不情願的停手,坐在他身上直喘氣。
「因為我回來了。」南宮遠淡淡的說。
「那也不需要吵醒我啊!」嗚嗚,她的瞌睡蟲啊,不要害怕,快回來啊!
「你老是睡著,不吃不動,對身子不好。」
銀銀申吟一聲,用手遮著眼楮,沮喪的趴回他的胸膛。這段時間里,她已經好習慣這樣的姿勢,只要他在身旁,她就喜歡偎在他懷里。
「老天,連你也被娘洗腦了嗎?」
南宮遠淺笑著,伸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瓷紙鎮,輕觸她的指尖,緩緩往上游移,滑過皓腕內最細女敕敏感的肌膚。
「唔——」舒適的觸感,引發輕微的戰栗,讓她小小嘆了一口氣,火氣也消了大半。說實話,紙鎮上的寒氣褪了大半,不再冰冷凍人,這會兒貼在肌膚上倒是格外涼爽,舒服極了。
哼,要不是看在這男人聞起來舒服、抱起來舒服、躺起來更舒服的份上,就憑他剛剛那樁罪大惡極、殺害她寶貝瞌睡蟲的行徑,她就該把他踹下床去!
「我不是被娘洗腦。」他微笑道,撫著她的小腦袋,親昵的用手揉亂她的發。「我只是希望你能醒來陪陪我。」
南宮遠的誠實,反倒讓她粉臉嬌紅,剩下的那一丁點不悅,這會兒也立刻煙消雲散,一顆心被竊喜的情緒填得滿滿的。
「你不是正在忙瓷器生意嗎?」她小聲的問。這陣子他為了瓷器的事情,時常忙得不見人影,兩人每晚都抱在一起睡,但是醒著說話的時間,的確是少得可憐。
「就是再忙,也不該冷落你。」
她把小臉貼在他胸前,笑得眼兒眯成新月,心頭更像是被淋了溫熱的蜂蜜,又暖又甜。嬌小的身子更倚靠進他懷里,傾听那強而有力的心跳,只是這麼貼著他,她就覺得心安。
「你等會兒還要去哪里?」窗外的日光,提醒她天色尚早。南宮遠身上背著沉重的責任,能抽空回來陪她已經非常難得,絕不可能一直待在房里。
再說,要是留在這張床上,過沒一會兒,她肯定又要睡著了。
「到城內視察四月樓的重建進度。」他輕撫著她的發,听出她詢問的涵義,還沒等她開口,就已經主動提出邀請。「你願意陪我去嗎?」
銀銀彎起紅唇,抬起頭來,對丈夫露出最迷人的笑。
「當然願意。」
商人的能耐,果然是不能小覷的。
定遙城是南方重要城鎮,往來商旅眾多,四月樓是城內最大的客棧,自然能替南宮家賺入豐厚的利潤。雖然這兒遭到祝融肆虐,全燒得精光,但憑著南宮家的雄厚財力,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原地就重新蓋起樓房。
今日,街道的兩側擠滿了人群,人人攜家帶眷,前後擠成了數層人牆,全睜大眼楮,等著要一睹南宮家少夫人的容貌。
這樁婚事太不尋常,眾人對她好奇極了,不斷猜測著,這少夫人究竟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厲害人物,竟能趁著那場大火,得到所有姑娘們求之不得的機會,順利嫁入南宮家,逮到南宮遠這個金龜婿。
雖說是忙中有錯,拜錯了堂、娶錯了新娘,但是南宮家若真要退婚,也是易如反掌。
只是,當南宮遠將新婚妻子扶出轎子時,眾人全都明白了。他注視著她時,那溫柔的眼神,可是讓旁人看了都要臉紅的吶!
四月樓門前,早有掌櫃李達領著幾個人,恭敬的等著,迎接夫婦二人走入剛搭蓋完成的廳堂內。
廳堂內陳設簡單,巨木為柱,頂住屋頂,設計恢宏簡單。每一塊木料都是剛刨淨的,尚未漆飾,散發木材的香氣,雖然距離完工還要一段時間,但是看得出來,這兒已經重建得稍具規模。
南宮遠在四月樓內巡視一遍後,才到廳堂入座,幾個人已經捧著帳簿,站在一旁等著讓他過目。
「進度如何?」他接過帳簿,頭也不抬的問道。
李達拱手。「一切順利,按著少主先前的規劃,已經重建了三分之一以上,要是沒有意外,再兩個月就可以重新開張。」
「隨時報告進度。」他淡淡的說道,回頭看見正坐在窗邊的妻子。「銀兒,我必須忙上一會兒,你要睡嗎?」他問道,拍拍膝上,提供最舒適的位子。
她搖搖頭,嬌慵的伸了個懶腰。
「不,不睡了,我想四處看看。」她走到門邊,沒發現柔軟的披肩又落在地上,拖在她身後,像貓尾巴似的拖啊拖。
南宮遠微微一笑,沒有阻攔。他揮揮手,示意李達跟上她;「去拿些帳簿給她解解悶。」
「是。」李達不敢怠慢,捧著一疊帳簿,匆忙追了出去。
銀銀在四月樓內胡亂走著,好奇的東看看、西瞧瞧,幾乎每到一處,就要停下來,詢問工匠們進度如何。
她生來就是花容月貌,問話又輕柔禮貌,沒有半分富貴人家的架子,工匠們都看得痴了,全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爭著回答她的問題。「少夫人,這是少主交代說要讓您看看的。」李達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雙手遞上帳簿,打從心里對她的魅力感到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