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爺盛情,舞衣只能收下。敢問,這些金銀珠寶,是否就全憑我處理?」
南陵王點頭,深吸幾口氣,才重拾冷靜。
他可是皇親國戚,出身高貴,怎麼能被個莽漢氣昏頭?再者這莽漢要得意,也只有現在了,等到他在舞衣面前揭穿這家伙的秘密,到時候——
一抹惡毒的笑,染上南陵王的嘴角。
他重新打開絲絹扇,徐徐搖動,先前的怒氣一掃而空。
舞衣沒察覺到那抹古怪的笑容,她示意香姨找些僕人來,將禮箱搬下去。
香姨領了指示,迅速奔到門口,喊了人來搬禮箱,又迅速奔了回來,深怕錯過了什麼。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舞衣跟楚狂,會怎麼對付這個家伙。
「前些日子江北水患,災民流離失所,饑寒交迫,舞衣就以王爺的名義,將這些金銀都捐出去賑災。相信那些災民們,會將王爺的大恩銘記在心。」她四兩撥千斤,為南陵工做足面子,也解決了這份過於貴重的賀禮。
南陵王眉頭一皺,雖然不太滿意,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總不好當場反悔,只能不甘願的點了個頭。
站在一旁的雪姨走上前來,手里抱著幾疊書冊。
「這是南陵王從宮里找來的書。」她將書擱在桌上。
南陵王見到那些書,挽起袖子,伸手一推,將書全都推到楚狂面前。他笑容可掬,那笑容卻讓人看了不舒服。
「這是我特地搜集的鄰國資料,對浣紗城的南方商道,想必很有益處,請楚將軍笑納。」他看著楚狂,笑意更深。
「多謝王爺。」舞衣福身行禮,眼兒發亮地盯著那些書。
皇宮內藏書豐富,資料詳盡,是民間難以比擬的。她雖然已找到向導,但事前準備,是再怎麼也不嫌多的,有了這些書,她可以更了解鄰國,更快掌握商機。
「先別謝我,那些金銀珠寶已經給了你。至於這些書,是我送給楚將軍的禮物。」他又伸手,把書往前推了幾寸,已經抵到楚狂的面前。
楚狂皺起眉頭,仍是冷騭淡漠,但額上的青筋,隱隱地一抽。
南陵王覷著他的表情,用修長的十指,體貼地翻開書頁,還將書壓好。
「楚將軍且看看,這些書合用不合用?」他殷勤地問。
楚狂面無表情,沒有點頭,甚至沒有低頭看看書上的文字。
室內一片死寂,任何人都察覺到情況有異,這會兒氣氛極僵,活像南陵王推到楚狂面前的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把刀。
「本王拿來的書,你連看都不肯看一眼嗎?」南陵王好整以暇地說道,眼中布滿惡意。
舞衣若無其事地走來,伸手探向書冊。
「能讓我看看嗎?」她問。
還沒踫到書,絲絹扇就伸了過來,壓制住她的小手,南陵王搖了搖頭,不許她插手,又把書推給楚狂,她甚至沒能瞧見書上寫了些什麼。
「別忙,我還要請楚將軍幫我念念呢!」他微笑說道,目光卻像最惡毒的蛇,緊盯著楚狂。
「王爺——」舞衣還想說話。
「本王心意已決。」他舉起手,不讓她往下說。「楚將軍,請。」他端起茶碗,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
楚狂一動也不動,像尊石像。
「莫非,楚將軍連這分薄面也不給?」
舞衣表面上維持著微笑,心中卻冷汗直流。
「王爺,不如由我來念。」她說道。
這種場面,任何人都看得出有問題,她向來聰慧的腦子,也不由得有些慌了,只能盡力佯裝無事,想轉移南陵王的注意力。
偏偏,這人就是惡毒,還要步步進逼,不肯松懈。
「不,我就是非要他念。」他挑明了說道,嘴角揚起諷刺的笑,搖晃那柄絲絹扇。
始終在一旁看著的春步,憂慮地看著舞衣,接著鼓起勇氣上前。「午膳已經備妥,請王爺先用膳,容小婢將這些書撤下。」她伸手想抱走書冊。
倏地,南陵王的表情,瞬間轉為猙獰。
「滾開!」他吼道,巨大的聲量,嚇得春步雙手一松,險些要哭出來。
只是一瞬間,南陵王又恢復笑容,只是笑意沒到達眼里,他笑得不懷好意。
「別逼我生氣,我不過要楚將軍念念書罷了,這只是樁小事啊!」他伸出手,翻動書頁,湊到楚狂面前。「這麼吧,本王來幫你。」
他怎能罷休?!這可是經高人指點,才擬出的妙計,絕對能讓這蠻子顏面盡失!
「拿開。」楚狂冷冷地說道,厭煩地一拂袖,無法再顧及舞衣顏面,掉頭就要離開。
南陵王不怒反笑,閃身擋住他的去路。
兩人站在一起,更顯得出身形上的差距,楚狂高大魁梧,猶如戰神,而南陵王瘦而略矮,非要舉高雙手,才能將書冊舉到楚狂眼前。
「滾。」楚狂吐出這個字,視線比臘月的風更冷,讓人不寒而栗。
南陵王臉色微微一變,在那凌厲的目光下,也不禁有些畏縮。他抓緊書冊,沒有松手。
「就算不念,你只消看一眼,點個頭就行。」他堅持道,不肯放棄。「這是介紹鄰國的書冊,對吧?」他問。
站在一旁的舞衣,陡然感到全身冰涼。她張開口,正想制止,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楚狂瞟了一眼,不耐的點頭。
就像突然間得了個寶貝似的,南陵王眼瞳綻亮,畏縮盡褪,他重握勝算,擰笑再度掛上嘴角。
「是嗎?」南陵工冷笑著,陡然伸手撕開書冊外的絲絹。原來,外層的絲絹,只是偽裝,直到絲絹撕開,真正的書名才顯露出來。
眾人瞧見那書名,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舞衣的臉色更是白得像雪。
彪艷聲嬌。
那根本是婬書啊!
「楚將軍,介紹鄰國的書冊,跟這婬書,字句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你怎麼沒認出來?」南陵王嗤笑著,態度輕蔑,將書甩在桌上。「還是,楚將軍壓根兒都認不出來?」他的涵義呼之欲出。
娘子軍全都沒有作聲,被眼前的變化震懾。南陵王的惡劣行徑,的確令人發指,但更令她們震驚的,是城主竟然——
楚狂握緊雙拳,只是站在原地,冷眼望著南陵王。他既沒離開,也沒惱羞成怒,反倒昂首而立,正視這項侮辱。
眼見詭計得逞,南陵王縱聲大笑。
「舞衣,你來瞧瞧,方肆替你挑的,竟然是個不識字的草包!」他連連狂笑,得意極了。
舞衣沒嫁給他,反倒嫁了個只懂打仗的莽漢。這豈不是讓旁人笑話,說他南陵王不如一個粗人嗎?他咽不下這口氣,更無法眼睜睜看著,垂涎多年的美人與財富飛了。
他生來就是皇族,得天獨厚,普天下的東西,都該任他予取予求,就連方舞衣,以及這座浣紗城也不能例外!
屋內一片岑寂,只回蕩著南陵王刺耳的笑聲。他伸出手,指著楚狂,還笑個不停。
「舞衣,這件事你先前不知道吧?他瞞了你多久?」他問著,聲音尖銳。
她沒有回答,小手在絲裙內握成拳頭。她不敢看楚狂,好怕自己會哭出來。他那麼驕傲,卻被人當面揭穿最不願被她知悉的秘密。
早就知道南陵王並非善類,但萬萬想不到,這人竟如此惡毒,用這種方式,在眾人面前羞辱楚狂——
「怎麼不說話?你嚇壞了嗎?」南陵王還在說著,神情愉快地湊過來。
哪個知書達禮的好人家姑娘,願意嫁給一個文盲?她如今肯定極為後悔。雖說她已經嫁給楚狂,被那蠻子拔了頭籌,不再是完璧之身。但是看在浣紗城的財富上,他倒能勉為其難,收她為妾。
他愈想愈覺得此法可行,當舞衣緩慢地走過來時,他慷慨地張開雙臂,等著迎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