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風徐徐,落英繽紛。
江南水鄉的城樓之外的隱蔽花塢,有著一汪碧綠小湖。湖畔花草扶疏,種植著桃花李樹及翠綠的垂柳。
花塢是春水樓的所在地,附屬于江南最有名的青樓香袖院,是美貌名妓穆紅綃的居所。只有經過嚴格挑選後的人,在付出可觀的銀兩後,才得以見到傳說中色藝雙全的江南名妓。
今日,有一名男子遠道而來,砸下大筆銀兩後,穆紅綃好不容易首肯,讓那男子听她彈奏一曲。
春水樓畔一座精雕細琢的木雕涼亭,四周圍以薄紗,春風拂動,有著如夢似幻的景致。涼亭內鋪上柔軟的繡榻,木幾上擺著香爐及一把琵琶。
男人坐在涼亭中喝酒,很有耐心地等待著。
香氣溺溺,半晌之後,薄紗後方有了動靜,美人已經到來。一雙縴細潔白的手由薄紗後方伸來,抱起了琵琶,輕微地撥動。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薄紗飄開,是一張極為美麗的女子容貌。
男人輕嘆一聲,沒有想到穆紅綃竟美麗到這等地步。他俊朗的容貌里有著幾分的邪氣,手中擎著杯子,目不轉瞬地看著輕彈琵琶的穆紅綃,深邃的眼始終離不開這有著絕色容貌的女子。
他的衣著打扮,明顯地與關內男子不同,皮氅上有華麗的綴飾,與他天生的傲然模樣十分相稱,一看就知道是個尊貴的人物。光是那雙黑眸內閃爍的光芒,就讓人不敢迎視。
「果然是個美人,難怪能夠聲名遠播,讓人議論紛紛。這幾個月來,關內和塞外都在傳說著,江南春水樓的穆紅綃艷冠群芳,能見上一面、听得一曲,就已經是難得的福分。」他微笑著,眯起眼楮看著神態有些淡漠的美女。這樣的美女,當然值得他遠從塞外而來。
穆紅綃的神態沒有改變,听多了這樣的贊美,已經無動于衷。她奏出一曲江花月夜,縴細的指在弦上撥動。
他听著美妙的音樂,沉醉在美人與悅耳的絲竹聲之中,酥軟的感覺由指尖一點一滴蔓延開來,他皺起濃眉,暗暗運勁抗拒,才發現那種酥軟的銷魂感已經逐漸轉為麻木,侵蝕了他的神智。
「該死!」他低吼一聲,知道情況不對。酒沒有問題、薰香也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穆紅綃。
一首曲子已經奏完,撥插在琵琶四弦上當心一劃,弦聲一響,像是宣告著他大難臨頭。
「不要掙扎,這是軟筋散,我藏在指縫間,隨著彈奏時灑出。你已經吸入許多了,如今內力全失,大概比嬰兒還不如。」穆紅綃放下琵琶,緩緩站了起來,拂開薄紗走到了男人面前,美麗的臉龐上仍舊沒有表情。
「美人兒,擒下我是準備私下享用嗎?」他嘴角輕輕一扯,縱然面臨變故也是冷靜如常,俊邪的臉上仍是一抹漫不經心的笑。
穆紅綃秀眉一皺,從沒有听過誰膽敢對她說出這麼粗魯的話。這個男人果真是主人口中的邪教之人,要是不擒下他,中原不知有多少人會受害。
「魔教之子韓振夜。我的主人早知道你喜愛,命令我藏匿于春水樓,等著你從關外前來。我是奉了命在這里等待,要擒下你的。」她指尖輕彈,灑出更多的軟筋散,有點詫異韓振夜還能支撐這麼久;普通中了這種藥的人,會轉眼不省人事,而他卻還是清醒的。難以想象,他的內力有多深厚。
「我早知道中原有不少人討厭我。」韓振夜嘆了一口氣,神智已經開始昏沉。是自個兒貪色中了美人計,怪得了誰?能栽在這麼出色美女手上,也算得上是光榮吧!
「你家主人是誰?」他問道,眼楮已經閉上,不再反抗流竄的藥力。藥效滲透血脈,他的內力一點一滴流失。
「聚賢莊沈寬。」穆紅綃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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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鹽水把他潑醒。」冷酷的聲音回蕩在地牢內。
嘩啦一聲,不知是誰兜下一桶冷水,寒透韓振夜的筋骨。水中的鹽分滲進流著血的傷口,可怕的疼痛像是火在燒灼,韓振夜咬緊牙根,忍耐住喉間那陴類似野獸的咆哮。
「名震關外的魔教之子,怎麼如此不濟?別昏過去啊,要是你昏了,樂趣可要減半的。我非要讓你清醒著,好好地感受,我可不能鞭打昏厥的人啊!」持著鞭子的裘軻冷笑著,呼呼揮動長鞭。
冰冷的鹽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滴在滿是傷痕血污的臉上,再掉落地上,與大量的血跡混合。這樣的酷刑,已經不知道重復了幾天。
「江湖中的傳言沒錯,愈是頂著名門正派旗號的人,愈是有些特殊的癖好。」韓振夜緩緩地睜開眼楮看著裘軻,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輕蔑弧度。
自從他在春水樓昏厥後到如今,似乎已經過了幾日的光景。他被人從風光明媚的湖畔,搬移到這處堅固而古老的地牢。
地牢位于鐵城的內部,是用來囚禁罪大惡極的歹徒。沈寬選擇了鐵城作為審判韓振夜的場所,同時也另外進行著某項不為人知的詭計,吩咐裘軻在一切部署妥當前,看管好韓振夜。
韓振夜身上有無數的傷痕,是裘軻這幾日來給他的特別招待;這個自詡為名門正派的大俠,刑求起人來特別起勁。他的衣衫早被鞭子打得破爛,黑發飛散,俊邪的臉容增添了幾許傷痕,看來十分狼狽。
他被甩鐵鏈綁在牆上,那鐵鏈很是堅固,銬住他的雙腕。他幾次試著運動,想要扯開鐵鏈,但僅是稍稍用勁,體內就一陣酥軟,四肢百骸都是無力的。
「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敢回嘴!」裘軻哼了一聲,不悅地又是一陣抽打,血花四處亂飛。他是奉了沈寬的命令,要在沈寬到達之前,好好招待韓振夜,讓他嘗嘗中原人士的手段。
魔教之子在關外擁有極大的勢力,沈寬幾次想要召為己用,可韓振夜偏偏毫不理睬。不是伙伴,那就該是敵人;沈寬于是發出誅殺令,言明魔教危害中原,必須徹底鏟除。
只是誅殺令發出數年,沒有任何武林高手能擒下韓振夜。這次是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上美人計,才能順利地捕獲這個眾人聞之色變的男人。
「只是回嘴的確無趣,不如你也解開我,讓我也體會體會手握長鞭的樂趣。」韓振夜冷笑著,那笑容讓人不寒而栗,在鞭擊下仍舊充滿威脅性。
裘軻怒吼一聲,緊握著鞭子又是幾下猛抽。「我非把你分尸不可,看你這個雜種還敢不敢胡說八道!」他的動作愈來愈大,急切地想殺死韓振夜。那一雙黑眸太過懾人,要是真讓韓振夜有機會掙月兌,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一旁有人皺起眉頭,忍不住出聲阻止。「夠了,沈莊主交代過,只需給他一些教訓就行了,必須留他一條命,等待各大門派聚集到鐵城來,才能昭告天下,一起決定處決他的日子。」
裘軻喘著氣,憤怒地扔下鞭子。「算你運氣好,暫時留你一命。」他雖然極度想要殺了韓振夜,但決定權畢竟還是在沈寬手上,他只能奉命行事。
「喔?我該多謝裘大俠饒命嗎?」韓振夜嘿的一聲冷笑,在口中嘗到血腥的味道,卻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
「很好,還嘴硬是嗎?」裘軻握緊拳頭,克制著給對方致命一掌的沖動,他可得罪不起沈寬。只是,明的不行,他就來暗的,就是要好好折磨這個倨傲的魔教之子。「好,從今天起我不再鞭打他,但也不許任何人供應他吃食與飲水。我倒要看看,傳聞中武藝過人的魔教之子,最後會不會饑渴交加地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