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要煎藥。」她原本不想讓他知道,只想著要偷偷把藥煎好,哪里知道那火會燒得那麼大……一想到藥材,她連忙撲回灶爐前,等看清一好藥已經燒得焦味四溢時,她發出挫敗的申吟。
「煎藥可不需要那麼大的火。」他皺起眉頭看著焦黑的爐灶。
「天啊!我的藥。」她伸手模模已經冷卻的藥壺,知道這些藥材算是毀了。
「以後要煎藥,可以吩咐石總管,他會交代人去做的。你不用親自煎藥,這樣只是徒增危險。」他看著一身濕淋淋的她,嘴角緊抿著,實在不知道該拿這個單純卻有點笨拙的小女人怎麼辦?
「顧爺,您千萬別生氣,我只是想幫忙。」芷娘眨了眨眼楮,眼看又要哭了出來。
當淚水滾出眼眶時,一雙包里在錦緞下的手掌為她拭去那些淚水,莫名的熟悉感襲上心頭,她連忙抬起頭來,看著顧炎蒼白的臉,竟有幾分作賊心虛的心慌。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當顧炎接近她時,她竟然會想起魅影!
前一夜他抱著她回到顧家,從屋檐上躍下後,輕易地就尋見她所居住的房間,將她放置在軟榻上。他先是凝視著她,仿佛準備吻她。在她不由自主地轉開視線時,燭火稍微閃爍了一下,之後他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芷娘甚至有些懷疑,先前與魅影的那些糾纏,只是她的幻想。但是當她月兌下那件被風時,雪膚上淡淡的吻痕,卻又讓她想起那些羞人的歡愉。她急忙把黑貂毛的披風藏好,把身子投入柔軟的棉被中。
只是,在輾轉的夢境里,魅影的身形輪廓不斷出現,似遠似近地看著她,甚至上前來抱著她吻著、撫著,擺布得她心慌意亂。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匆忙拿著藥材到廚房里煎煮著。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是不是因為罪惡感,她急切地想為顧炎做些事情,好撇去心頭的另一個影子?
「很抱歉弄髒了廚房,我下次會小心的。」她咬咬紅潤的唇,極力把魅影的模樣逐出腦海。她不能夠再想那個男人,她已經是顧炎的妻子了。
他點點頭,根本也不在意廚房被她弄成什麼樣子,只要確定了她沒事,他懸宕的心就平穩了。
「你先去換下這身濕衣裳,之後我在花廳里等你一同用早膳。」他擦去她粉頰上的淚水,轉身領著她走出廚房。
芷娘點點頭,提著濕淋淋的裙擺走回房間,潮濕的繡花鞋在地上踩出一個個小巧的腳印。
她急著回房去換裝,當然沒有發現,顧炎的視線在接觸到她小巧的蓮足時,嘴角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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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娘重新換了件秋香色的襖袍,之後急忙奔跑到花廳,深怕讓顧炎等得太久。她跑入花廳時,已經是氣喘吁吁,粉女敕的臉頰有著嫣紅的美麗顏色。
「夫人。」石墨仍是站在顧炎身邊,恭敬地點點頭。「夫人,您沒湯著吧?要不要讓我拿些藥膏來?」他詢問著。
芷娘露出甜美的微笑,慢慢走上前去。「我沒事的,剛剛那火勢只是稍微大了些。」
「別小看火焰的可怕性,水火無情,我不希望再有人被火所傷。」顧炎緩慢地說道,視線幾乎無法離開她。換過衣衫的她,更顯得嬌柔美麗,是那種男人會想要一輩子珍寵的女人。
她听出他話語里的沉重,一雙盈盈大眼困惑地看向他。「你怕火嗎?」她問道,想起在廚房里,他看著焦黑爐灶的凝重模樣。
彼炎看著她,神情驀地有些古怪。他伸出手想觸模她柔觸的肌膚,但是究然又發覺不妥,那手就凝在半空,許久之後才收了回來。
他轉過頭去,極力壓抑住情緒,聲音變得有些冷硬。「十幾年前賊人闖入顧家的那一夜,我的所有親人不是慘死刀下,就是死于大火中。」每次想起那一夜,他身上被火烙上的傷痕,就會隱隱地抽痛。
是因為他父母的尸體覆蓋住他,他才能在那場大火中逃過一劫。死里逃生之後,他因為重傷而垂危數個月,之後,從死神手里撿回一條命的他,變得冷血無情,一心一意就只想要復仇雪恨。
他的手緊握成拳頭,連眼神也變得冰冷了,想起那些仇恨,他全身緊繃著。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布料上,濡濕了他用來包里手掌的錦緞。他詫異地低下頭來,卻看見滿面淚痕的她,那些淚水愈流愈多,浸濕了錦緞,滲透到他的掌心上。
芷娘拿起他的手,覆蓋住自己的臉頰,因為他所說的那些過往而心痛著。她從小就沒有親人,想到他也跟自己一樣,一直是孤孤單單的,她的淚水就忍不住賓了下來。
「對不起!你一定好想念你的家人,而我卻什麼都不懂,還那麼輕忽火焰的可怕。」
淚水在她澄澈的眼眸里流淌,她握住他的手臂,本能地想要安慰他,抬起手就想觸模他的臉龐。
她天性善良,加上顧炎一直對她很友善,她潛意識里根本認為顧炎對她沒有半分危險性,才會沒有心機地觸模他。
彼炎的胸口一緊,再度領略到她給他的震撼。那麼多年過去了,他把那一夜的記憶深埋在仇恨里,卻隱藏著那些悲痛。直到她的淚水,點點滴滴地滲透進他冰冷的心里……石墨帶著溫和的微笑,悄悄退出了花廳,原本想留給兩人一點時間獨處,但是剛退到花廳門口,就听見門前傳來巨大的吵鬧聲,尖銳的叫聲一路從前門闖了進來。一個僕人驚慌地奔上前來,向石墨報告著。
「怎麼回事?」顧炎抬起頭來,發覺石墨有些古怪的表情。
「有幾位高官們的夫人闖了進來,說是一定要見到夫人才行。」石墨恭敬地說道,嘴角緊緊抿著。
芷娘眨了眨眼楮,紅潤的唇半開著,而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在看見一票衣著華麗、珠光寶氣的太太們,來勢洶洶地闖進花廳時,她低低地發出一聲驚呼。
那些婦人們根本也不管僕人們的勸阻,如入無人之境般地闖了進來,在看見芷娘的那一瞬間,眼楮全都發了光,甩著手里的帕子撲了過來。
彼炎直覺地護住芷娘,想起芷娘之前的名妓身分,不得不跟那些高官有牽扯,以為那些女人應該是懷恨在心,趁著芷娘嫁入顧家,要前來欺侮羞辱她。
最先沖上前來的是陸夫人,抹得猩紅的唇張了開來,福態的身軀包在大紅色的綢衣里,急急忙忙地朝芷娘張開雙手。她根本看也不看顧炎一眼,稍微扭個身子,就用胖胖的臀把顧炎頂了開去。
彼炎被撞得偏了幾步,好不容易暗暗化去那可怕的力道。幸虧他是有著武功底子,內力較一般人深厚,要是真的體弱氣虛,挨了陸夫人那一撞,說不定會被撞飛出去。
「芷兒,我的心肝肉啊!」陸夫人抱住嬌小的芷娘,小心仔細地看著她,確定了她毫發無傷後,才猛地將她抱進豐滿懷里。「你可讓干娘擔心死了,昨晚那死老鬼竟敢讓你一個人回去!天寒地凍的,天又那麼黑了。我知道他沒讓轎夫送你,差點沒剝了他的皮。」
芷娘的臉被埋在陸夫人的胸前,有點難以呼吸。「干娘,我很好,沒事的。」
她掙扎著想呼吸。
司馬夫人也急著走上前來,瘦削的臉上滿是焦急。「真的沒事嗎?昨天夜里我從陸家出來,回家里就听我家那口子說,有報更在小徑里撿了包東西,那報更的老實,把東西送到府衙里。我家那口子一看那繡袋,就連忙給我送了來。我一看,可還得了,里頭全是我們昨天塞給你的金簪子、銀鐲子等等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