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頭上覆著紅巾,寶齡只看得見自己緊絞的十指,她知道房里還有其他人在,雖然口很渴,還是坐著不敢亂動。
寶齡不停地告訴自己,如今身分不同了,不能老依賴親人,得學著獨立,得要更堅強,要讓夫婿刮目相看,讓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膽小怕生的小丫頭。
苞他有三個月沒見了,她真的好想他,想著他大笑的模樣、他厚實溫熱的大掌,還有他的體貼……
一想到這些,她的身子便發熱,羞得將臉垂得更低了。
新郎哈勒瑪好不容易灌醉了一干貴客,讓他們鬧不了洞房,才得以回到新房,過他的洞房花燭夜。
站在新房外頭,哈勒瑪手心卻直冒汗,從來不曉得自己會緊張成這副德行,要他去陣前殺敵都還比這個簡單。
他多想馬上沖進去,一把抱住寶齡,月兌掉她身上的新娘紅袍,然後吮吻她的小嘴、她的身子,讓她嬌喘吁吁地躺在自己身下,然後把腦袋里想過的各種招式都和她做過一遍……
遇上她,他不只改變做人處事的原則,還變得,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與她歡愛……不行!他得冷靜下來,對這丫頭得要慢慢來,不能頭一次就嚇著她了,那往後只怕不敢再讓他踫一根汗毛了。
站在門外,他用力地深吸口氣後,這才推門而入。
他粗獷剛直的臉容因為緊張而顯得緊繃,不過這神情看在婢女們的眼里,簡直像是來跟人算帳似的,委實令人膽寒。
「恭喜貝勒爺!」在房里伺候的兩個婢女趕緊上前見禮。
「都下去吧!」他揮揮手。
婢女們匆匆地出去了,只能暗自祈求這位新進門的福晉熬得過今晚。
听見哈勒瑪的沈厚嗓音,寶齡知道他進房了,小手絞得更緊,想起額娘有天拉她到床邊,小聲跟她說,洞房花燭夜時,要是貝勒爺想跟她做夫妻之間的事,只要咬緊牙關就可以撐過去了,要是他太過粗魯野蠻,甚至力道太大,也不要哭出聲來,免得惹來更多的皮肉之苦。
寶齡听得一知半解,可是她相信貝勒爺不會故意傷害自己的。
接著,腳步聲來到她面前,哈勒瑪用秤桿揭去新娘頭上的紅巾,覦著低頭不語的新娘,才要伸手扶她到桌案旁坐下,還沒踫到,就看到寶齡的身子抖了抖,似乎想要避開他的手掌。
因為這看似不經意的動作,讓他的心頭頓時涼了半截,直覺她真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嫁得並不情願。
炳勒瑪把手縮回去,嗓音喑啞地說︰「到桌旁坐下。」
聞言,寶齡乖乖照做,小臉還是羞得不敢抬起來。
「現在要喝交杯酒。」哈勒瑪見她仍是低著頭,不肯看他一眼,更別說讓他踫了,她是因為怨他、恨他吧?還會有什麼呢?不過,她已經是他的人,有的是時間讓她接受這個事實。
她啜了口酒,眉心一攬,努力吞下。
「還有這個。」哈勒瑪依著習俗又各取了長壽面和不太熱的子孫餑餑,讓她吃了一些。
尷尬的沈默在新房內彌漫……
寶齡只要想到待會兒要做額娘口中的那些事,就羞到全身忍不住顫抖,有些喜、又有些怕。
餅了片刻,哈勒瑪見她始終都不說話,放下玉箸,再次伸出手掌,覆在她的背上,想要攙她起身,但手心傳來的顫抖是如此明顯,明顯到他像是燙到似的,馬上又縮回手,不再嘗試觸踫她。
她怕他、討厭他了嗎?
雖然早就想到會這樣,還是讓他難以承受。
「今天辛苦你了。」他倏地站起身。「我讓人進來伺候,你早點歇著。」說完便像逃難似地離開了。
而坐在位子上的寶齡困惑地仰起小臉,看著關上的門扉︰心想貝勒爺是要出去招呼外頭的客人,所以才要她先睡嗎?那她等他回來好了,做妻子的怎麼能自個兒先上床。
炳勒瑪急急沖出新房,一路解著大紅袍上的盤扣,並交代兩名婢女進去伺候福晉就寢,然後才讓服侍的奴才把酒送到另一頭的廂房,今晚他就睡在那兒。
他頹然地坐在椅上,痛苦地將臉龐埋在掌心內,想到寶齡因他的接近而有半點厭惡和憎恨,恍若有人往他的心口猛擊一拳,痛得他呼吸困難。
他該怎麼做才好?
炳勒瑪用力往案上一槌,嚇得剛進門的奴才腳都軟了,差點把酒給灑了。
「貝、貝勒爺……酒……酒來了……」
「把酒擱下,你可以出去了!」他將身上的新郎紅袍用力扯下。
奴才抖著把酒放下,囁嚅地說︰「奴……奴才告……告退。」
「慢著!」哈勒瑪一吼,粗聲交代︰「我要在這兒過夜的事,不準讓貴嬤嬤知道,听見沒有?」要是讓她知道,只怕會馬上跑來干涉,肯定會向寶齡興師問罪,那準會把那丫頭嚇壞的。
「是。」奴才領命下去了。
炳勒瑪直接以酒瓶就口猛灌,連喝了好幾口才停,狼狽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別急,我得慢慢來才行。」哈勒瑪告訴自己要有耐性,急躁只會壞事,之前能讓她不再懼怕,這次一定也辦得到的,只要有誠意,寶齡終會感受到他的心意。
把五瓶酒全都喝光了,他步出房門,遠遠地看著該是今晚與她恩愛的新房,燭火熄了,知道寶齡多半已經睡了,這才稍稍安心。
有什麼事只好等明天再說。
炳勒瑪抹了把臉,這麼跟自己說,然後回房躺到炕床上,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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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
炳勒瑪覺得似乎才剛睡著不久,就被熟稔的婦人嗓音給吵醒了,知道該面對的事不能逃避。
「貝勒爺為什麼不是睡在新房?怎麼沒人來跟我說一聲?」貴嬤嬤瞪著不該睡在其他房間的哈勒瑪,惱怒地問著奴僕。
「是……貝勒爺……交代的……」奴才回答得結結巴巴。
「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跟我說呢?」她音量也大了。「是不是福晉不讓貝勒爺待在房里,所以把他趕出來了?」
當初知道這個福晉原本要嫁的是別人,是哈勒瑪請皇上指婚,才硬是把她娶來的,就很擔心會出什麼岔子,想不到連洞房花燭夜也沒一起過,夫妻之間肯定是出了問題,這怎麼行,說什麼都要問清楚原因。
奴才搖頭,什麼也不知道。
「呃……我的頭……」哈勒瑪翻身坐起,捧著快裂開的頭顱,逸出申吟。
「還不快去給貝勒爺準備醒酒茶?」貴嬤嬤真是又氣又急。
「小的這就去。」
奴才走了,貴嬤嬤緩了口氣說︰「到底出了什麼事?貝勒爺為什麼會睡在這兒?」好不容易等到他肯娶妻,以為可以安心了,想不到還有更大的事要煩。
「跟寶齡無關,你不要怪她。」他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
「她是你的福晉,卻不讓貝勒爺睡在房里,這要是傳揚出去,人家在背後會怎麼說?」貴嬤嬤不滿地問。
炳勒瑪自嘲地哼笑。「我何時會在意別人說什麼了?那是他們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去責怪寶齡,是我自己要睡在這兒的。」
「總有個原因吧?」
他走到桌案旁,自己倒杯水暍。「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嬤嬤就別管,也不要因此錯怪她,寶齡膽子不大,禁不起人家大吼或者生氣,會把她嚇著的。」
斌嬤嬤看著從小帶大的孩子,頭一回見他對個女人露出這麼溫柔憐愛的表情,足見他很在乎她。
「我可不敢保證,不過會暫時先觀察這個福晉的表現,這會兒她也該起來了,得去跟她打個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