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盧三娘知道,八大客卿非常人也,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柳照雪擔負的危險非同小可。
他為什麼這樣做,這在日後他說喜歡她時,都有了答案。
她也喜歡他,在不知他是柳照雪時,便戀上了他周身那份冷香,莫名其妙地,只要靠近他,她煩躁的心就會獲得平靜。
而這份歡喜隨著與他的相處中,和他意氣相投地救人、整人,情感逐漸增溫,最終成了愛戀。
是的,她愛他,即便現在發現了他的真實身分,她對他的愛也沒有改變。
但愛他,和與他一決高下,是兩碼事。不管她對他的情有多熱,她都不許三煞劍屈居在柳照雪之下。
「柳照雪,你再不拿出你的真本事,被我一劍殺了,可別怨我心狠手辣。」
他低頭,又閃過一劍,但劍風卻割裂了他的發帶,滿頭烏發如瀑般,飛揚下來。
盧三娘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這個她喜歡的男人,不管什麼姿態,都有種迷醉人心的風采。
她手腕稍轉,情不自禁地稍稍放慢了劍招。
「你真的要看我的真本事?」他也不束發,站在風中,黑發襯得笑容清雅月兌俗,好像隨時要乘風而去。
「是!」她握緊了劍,心中的警戒都提起來了。過去和他相處的經驗令她明白,他武功高深莫測。他聰明,而且非常努力,連沒落了百余年的華山九劍都被他破解了,這樣一個武痴,她沒有信心贏。
但她相信自己也不會輸,三煞劍是不世奇功,它在十大高手榜上盤據了上百年,經歷過無數天才和歲月的考驗,若非柳照雪橫空出世,它仍將佔據第五的位置,永垂不朽。
因此,盧三娘深信,這一戰,她有贏的機會,也許不大,但只要她小心、謹慎,重要關頭又敢拚命,她能贏的。
她將全部的功力都賭在了這一刻。
「不要那麼緊張。」柳照雪苦笑,他就是不喜歡盧封老把「一決生死」掛嘴邊,才不跟他打,想不到盧封死了,換成盧三娘,她還是只會拚命。
為什麼盧家人就是不懂,比武切磋、點到為止的道理?
「少廢話,出招吧!」她說。
「三娘……」他嘆了好長一口氣。
「出招!」兩個字,從她齒縫里擠出來。
「那麼……好吧!」他把飛散在額前的發撥到後頭。
她才提起手中劍,眼前突然一晃,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咚地,她便往地面摔下去。
虧得他眼明手快,即時扶住了她。「沒摔疼吧?」
「你對我做了什麼事?」她怒吼。
「只是一點迷藥而已,不傷身的。」他邊說,小心翼翼抱著她。「你不是要看我的真本事嗎?我與人對戰,一向不擇手段,只求敗敵。」一副驕傲到要頂天的姿態。
「你……卑鄙無恥、陰險下流、骯髒齷齪……」她破口大罵。
「盧封也常這樣說我。」他語帶懷念。
「柳照雪——」盧三娘已經快被氣死了。
第7章
盧三娘很氣柳照雪對自己下藥,所以不想跟他說話。
柳照雪也沒有自找罵挨的習慣,因此只是抱著她,兩人一起安安靜靜地看月亮。他們在蝦子坳待了四個時辰,金陽早已下山,銀月升起,碩大的玉盤掛在空中,淺淺銀輝,照得人心發軟。
柳照雪的手從盧三娘滑女敕的頰上撫過。
「三娘,我餓了。」
她依在他懷里,寒梅冷香嗅個足,但它們填不了肚子,所以她臉上也寫著哀怨。
「那你解開我身上的迷藥啊!」
「是不是幫你解了毒,你就請我吃飯?」
「可以。」她回得爽快。
「吃完飯前,包括用餐後一個時辰內,你不會拿劍招呼我?」
她低頭,陷入沈思。
「三娘,何必為了些許虛名害了你我之間的情誼。」他勸她。「你也不是小氣之人,過去的事,就忘了吧!」
「那不是虛名,是我爹的遺願,我一定要找你比出個高下。再則……」她斜眼睨著他。「你騙我這麼久,我還沒找你算帳,只要求和你比武,這樣還不算大方?」
也是,按她嫉惡如仇的性子,他現在還能四肢健全,她確實多方留情了。
「三娘,我真高興,你這麼喜歡我。」她對他實在是特別地好。
她白他一眼。「喜歡也好、討厭也罷,橫豎你我一戰是免不了的。」
他長嘆口氣,執起她的發,深深嗅著。
「不論是盧封或你,就這麼在意虛名,為此連性命也可以犧牲?」
「第五高手的位置本來就是三煞劍的,卻在爹爹手上丟失,我若不能找回來,日後黃泉地府如何見盧氏先祖?」吾豈好名,吾不得已。
「刀劍無眼,若在對敵中,讓我不小心傷了你,或者你一時失手殺了我——」他扶起她,兩人面對面坐著,他的眼看著她。「三娘,若令你殺了我,讓三煞劍重新回到高手榜第五,這樣你可開心?」
她如火如炬的眼神凝視他,初看只是普通的面容,卻在日日相處中,那份淡雅融入骨髓。他清逸風華印入她腦海,在每一夜的夢中,讓她帶著幸福的笑容入眠,又帶著愉悅的笑容清醒。
不知不覺,她習慣了有他在身邊。
最後一次夜闖知府衙門後,他問她,想不想一輩子過得這樣精采刺激?
當時她笑了,把手交給他。兩人牽在一起,她是做好了委身于他的打算。
但現在……若是生死相拚後,死的是他呢?
她心里空蕩蕩,居然有種無法呼吸的感覺。
「三娘,我們點到為止,好不?」他是個武痴,有新武學可以見識,他怎麼可能不歡喜,但盧家人那種比試方法……抱歉,他真無法接受。
她低下頭,她是寧願自己死,也不想他受傷的。
但三煞劍的終極奧義卻是——一劍既出,誓不回頭的激烈。
柳照雪武功如此厲害,不用最悍狠的絕招對付他,她怎麼可能贏?
「三娘,我答應你,只要你想比,不論何時何地,我奉陪到底。交換條件是,你要許諾,你我對陣,絕不拚命。」他也有一個終極絕招,只要他不想比,誰都捉不住他,當年的盧封不行,現在的盧三娘同樣辦不到。「你考慮吧!」
盧三娘喪氣了,現在的情況根本由不得她作主。
她忍不住抱怨。「全都照你的方法做,我還有幾分勝算?」
「一次打不贏、就打兩次,反正我就在你身邊,哪怕你要照著三餐跟我打,我也奉陪。這種打法還有一個好處,你免費多了一塊磨刀石,時時砥礪你,如此三、五年下來,你還怕打不贏?」
「是啊!隨時切磋,我進步,莫非你就停步不前,最終……」可惡,不管怎麼算,她的勝算都不高。
他以一種看到豬在天上飛的表情看她。
「三娘,三煞劍是不是一定只能佔第五名?」
「什麼意思?」她不解。
「如果我們一起進步到非常厲害的時候,就去挑戰第三跟第四名啊!挑戰若成,三煞劍名列第四,豈不比之前的第五更好?」
她突然傻了,無言以對。
是啊!為什麼非堅持坐第五的位置?第四不行嗎?若她能讓三煞劍名號再次提升,那才叫光宗耀祖。
「柳照雪,你還不解開我身上的迷藥?」她想開了,不與他拚命了。
他頻頻點頭,只要她不堅決與他分生死,她喜歡做什麼,他都依著她的性子。
盧三娘一恢復體力,立刻從地上跳起來,唰地一劍砍向柳照雪的脖子。
他險之又險地躲開去,大叫︰「喂,你不是答應不拚命了?」
「我沒打算跟你拚命啊!不過為了我爹的遺言,還有你給我下藥的仇恨,我還是要揍你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