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柳乘風發出一記悶哼。
熊熊的火焰中,摻進燒焦的味道。
「柳公子!」魔芳馡驚呼,想要掙出柳乘風的懷抱,但他抱得太緊,她竟月兌不開身。她的淚滑下眼眶。非親非故的,她還連累他下獄,他為什麼要拼死救她?
從兩人同處一牢,他就一直對她很好,這種親切是她從來沒嘗過的。
她的心劇烈地跳著,一種刀割般的痛楚蔓延全身。
「住手!快住手——」魔芳馡淒厲地喊著。
老天好像听見了她的聲音——
「沒有了?怎麼可能?該死!」二師妹連續地拉動圓筒,卻噴不出新的火焰。
殘存的焰火在半空中噴吐幾下,終于帶著二師妹濃濃的撼恨熄滅了。
「唔……」柳乘風倒抽著氣。剛才若非他見機快,及時撲到魔芳馡,她已經被烈焰焚身。
但他們兩人的位置還是太高,烈焰擦過他後背,燒焦了他一塊皮肉,現在是一抽一抽地疼。
魔芳馡從他身下鑽出來,看見他縮著身體,不停地顫抖,那傷口猙獰得讓她心痛欲裂。
「柳公子,你怎麼樣?」她抱著他,眼淚怎麼也停不下來。
柳乘風全身已經被疼出來的汗水浸濕了,他疼得眼前的景色開始模糊。
「我沒事。」但他還是扯開嘴角,對她微笑。
她一直很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嘴角微微彎起,桃花似的黑眸里蕩漾著春水,說不出的溫柔好看。
她沒有想過,有一天,這份笑容會讓她痛徹心肺。
「柳公子……」她抓著他的手,看見他正在搖頭,好像要讓自己清醒一點。但他實在太痛了,每一個動作都讓他疼痛加倍,五官也扭曲了。
魔芳馡好舍不得他這樣受苦,她含著淚,一指點在他的穴道上,讓他睡過去,便能少受點罪。
他模模糊糊地倒下去,但唇邊仍然掛著想讓她放心的微笑。他一直告訴自己,要跟她保持距離,但共患難的日子還是讓他在不知不覺間,牽掛著同時歷劫的她。
魔芳馡小心翼翼地讓柳乘風睡在地上。她模著他汗濕的臉,神情無比溫柔。
但轉瞬間,當她的視線對上二師妹時,卻變成了野獸般的猙獰。
「魔虹依,你該死。」那是二師妹的名字,但她從沒喊過。她們同門習武、一起長大,她一直當她是妹妹,雖然這個妹妹不太喜歡她,可她還是喜歡她。她沒有家人,所以把每一個同門都當親人,她實在無法理解,這世上有什麼東西能敵得過親情?
師妹們追殺她的時候,她沒有全力應付,總妄想著有一天,這份情誼還可以彌補,就算她們無法親如手足,至少做朋友也行吧?
她真的很在乎身邊的人,還有周遭發生的每一段感情。
但柳乘風的受傷讓她憤怒欲狂,她紅著眼,理智盡失地撲向鐵欄桿。
二師妹臉上浮起一絲惡毒的笑。那鐵欄桿上涂滿劇毒,只要魔芳馡踫上一點……嘿,骨肉成泥那算小事,生死兩難,可就有意思了。
魔芳馡的武功很好,所以她的心動也特別快,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到,她砰砰兩掌,震斷了一排鐵欄桿,猛虎似的身影直撲二師妹。
二師妹魂飛天外,她拼了命地往後退,但魔芳馡如附骨之蛆,緊追她不會放。
二師妹仿佛見到鬼般,看著越來越近的魔芳馡。「你怎麼可能不怕毒?怎麼可能——」
魔芳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不怕毒了,但她現在確實沒什麼不適,只有滿腔怒火,欲殺人泄憤。
「魔虹依,你逃不掉的!」她催盡了所有內力,不留一絲余地。
當魔芳馡第一掌印在她胸膛時,她張嘴,吐出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眼神瞪著魔芳馡。這麼強悍的內力,只是一掌便斷絕了她的生機……不可能……她們是同年同月啊?魔芳馡怎會強她這樣多?
魔芳馡殺了二師妹後,沒有停歇,又撲向其他幾個師妹。
那些人根本阻擋不了她,她們連她一招都撐不住。
但魔芳馡沒再殺人,這回,她只是把人打倒就算了。她終究惦著同門之誼。
九師妹提醒大家施毒藥、放暗器,可那些東西已經阻擋不了魔芳馡離開的腳步。她無論如何都要把柳乘風救出去。她毫無保留地,一遍又一遍將功力提升到最高,對于迎面而來的毒藥和暗器,能躲便躲,躲不了,就硬扛。
她像一頭發狂的獅子,陷落羊群中,正恣意發泄自己的暴力。
接下來,九師妹她們便看到一副永生難忘的可怕畫面——魔芳馡的頭發和皮膚在一次又一次的沖突中,變白變皺,不過幾個眨眼,綺年玉貌的雙十佳人便成了老態明顯的五旬大嬸。
可魔芳馡變老後,她的武功反而更加高強,那些暗器打在她身上,還會被反彈下來。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九師妹她們嚇壞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在轉眼間蒼老?武功也許能在爭斗中獲得提升,但成倍成倍地往上翻,誰能做到?
魔芳馡是妖怪!眾師妹越打越心驚,她們敢跟教內第一高手對抗,卻不敢再阻擋妖魔似的大師姊,倉皇地往外退。
魔芳馡看得好時機,回身背了柳乘風,便往外跑。
只要出了古墓,他們就安全了。
她要救他。她心里只有這個念頭。
第3章
魔芳馡帶著柳乘風逃進了麒麟山。
在尚善國的地理游志中描述,此山風雲多變、四時景色瑰麗,偶有仙人踏足,雲煙飄渺,宛若仙境。
魔芳馡沒感覺,也就是一座山罷了。
至于神仙,也許她沒福氣吧,進來這麼久,別說仙人,凡人都沒見著一個。
魔芳馡帶著柳乘風來到一汪碧湖畔,小心翼翼幫他更衣,處理燒傷。
她沒有解開他的穴道,所以他依然沉睡著。
她看他背上那塊焦黑,面積不大,但傷得很深,她的眼淚又開始滴滴答答往下掉。
他傷口附近的皮膚也泛青,所以她知道,二師妹拿來對付她的火焰有毒。
而這一切原本是她該受的,卻全部被他替代了。
她不明白他那種義無反顧的護衛是什麼意思,但心被他搞得好亂。
她在碧湖附近找到幾樣生肌止血的草藥,然後拔出隨身匕首,處理掉他傷口上的焦黑皮肉,替他吮出毒血,在將草藥敷上。
也許是藥草功效好吧?他一敷上藥,緊皺的眉眼便放出一抹輕松的弧度。
直到現在,他的唇角還是微微勾著,那張哄她安心的笑顏始終未曾消失。
她模著他的臉,眼眶里又有水滴在凝聚。
「沒事了,我們逃出來了,你會沒事的……」她抽抽噎噎地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
說了沒一會兒,她又撲到他身上,嚎啕大哭一場。
她從小生活平淡,第一次離家、第一次被追殺、第一次讓人救……那麼多的第一次全部在短短的幾個月中發生,讓她的心累積了太多情緒,正需要發泄一番。
她哭了半刻鐘,才收起眼淚,開始考慮要不要給他解穴。
他若能清醒,自己吃東西、自己休息,應該會好得比較快。
但是……她低頭,看著倒映水中那年華不再的容顏,蒼老奪去了美麗,只剩下歲月無情的痕跡,這種模樣她真不想被他看到。
萬一他嫌棄她,或者當她是妖怪,她會很傷心的。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會變成這副模樣,在懷陰島上,她曾經練功走火入魔,那時就有一點還少為老的現象,但她及時控制住了,所以並不明顯。
前陣子,她被師妹們偷襲,又一次走火入魔,也換了副老態。正是在那時候,她撞上了柳乘風,被她喊了幾句大嬸,窘得她想鑽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