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很久,搖搖頭。「不,皇上確實曾有廢儲的打算。」
「太後一直不喜歡太子的陰柔詭譎,有一回,太子捉到一個宮女和一名護衛通奸,便逼宮女殺護衛。宮女下不了手,太子就使人拿刀架著護衛,逼他將宮女凌遲至死。後來太後知道了,非常生氣,罵太子狠毒天性,說他沒資格做萬民之君。太子為此大哭,說自己是一時蒙蔽,再也不會了,可太後卻更討厭他,說他軟弱沒擔當。那時候就吵過一陣廢儲風波,但因皇後苦求,太後一直很疼愛賢德孝順的皇後,遂改罰太子閉門思過三月。但自此之後,太後每見太子,必重重申斥,從無歡顏。」
「太子手段果然毒辣。那皇上呢?對這件事又何看法?」
「皇上雖覺太子殘忍,但宮女、護衛犯錯在先,受懲是理所當然,太子不過是施刑過當一些。」
「太子受申斥後,可有悔悟?」
「太子連我都敢下手,你認為呢?」她冷哼一聲。「太子是越挨罵,越覺得天下人都對不起他,越要造亂的人。這回太後會病倒,有大半是被太子氣的。」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找到涉嫌以金絲花假冒牡丹、謀害太後的人嗎?」
「我查了戶部、內務府所有資料,發現負責慈寧宮維護、修繕的相關人員,在三月前便全部被調離京城了,我本欲將他們一一召回詢問,可皇上不讓我繼續調查,並下令封存了所有檔案,因此至今沒有頭緒。」
「要讓金絲花的毒性發作,引子有千百種,能夠準確運用的只有栽花人。這件事你可向皇上稟奏過?」
花想容點點頭,忽然醒悟。「我明白了——皇上和太後都知情。既然只有栽花人才能準確使用藥引,皇後便成了唯一有嫌疑的人,而且有理由這麼做,因她不想太後再提廢太子的事,索性謀害太後。」而這件事有損皇室體面,不能宣揚出去,所以皇上和太後連手逼她出宮。「難怪皇上留皇後在慈寧宮休養,太後又說皇後重病,不見外客,其實皇後早被軟禁了。等我一走,他們便開始清除皇後的人,最後廢後……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但太子呢?在這一連串事故中,他又扮演何種角色?」
「雖然所有證據都指向皇後要謀害太後,但我還是覺得皇後沒那麼狠心。你只要看過她和太後相處,她們真的就像親母女一樣,我不願相信那份慈愛是虛假。我反倒認為,恐怕一開始應該是皇後與太子合謀,因此太子也知道藥引子如何施用。皇後只是想減少太後的壽算,並無意血濺宮廷,可她這手法太溫吞,太子煩了,干脆將太後和皇後一起除掉。可惜你和卓先生的出現壞了他大事,他不敢在皇宮動手,恐怕自身難保,于是把目標轉向賢親王。太子曾經監國,手下收羅了大批人才,只有他有權調動軍隊、挪用軍械,襲殺賢親王,千里追殺小王爺。」
「就算太子設計讓皇後頂罪,莫非皇後不為自己自辯,乖乖送死?」
「沒人會相信皇後的。眾目睽睽,太後是吃了皇後端來的藥才中毒,那碗藥還是皇後一手煎熬端送,毒不是皇後下的,還能有誰?就算皇後把太子供出來,皇上和太後也只覺得她卑劣,等待她的恐怕就不是貶黜,而是三尺白綾了。但我知道,那碗藥除了皇後踫過之外,太子也端過。」那一日,太子和她一起到達慈寧宮,太子把藥碗端過來又還回去,肯定是在那時動的手腳。
「太子用計果然周全,人一入局,便再無生機。」
「所以我們要盡快進京揭發太子的陰謀,否則他不知道還要害死多少人。今朝,你陪我走一趟吧!」
對于她的要求,他向來是全心支持。于是,席今朝幫她把孩子覆在背上,與她一起奔往京城。
第7章(1)
席今朝和花想容抱著孩子,拼命趕往京城。
可越靠近京城,追兵就越多,這下又來了一波。
「花想容,交出孩子,留你一個全尸,否則……呃!」對方話都沒說完,就被花想容一劍洞穿心口斃命。
「橫豎都是死,誰要把孩子交給你們?」不眠不休的趕路,讓她早已一肚子火,哪有心情听他們廢話。
「你真要跟主子作對?」
「我們早已是生死仇敵!」話間,她又連砍二人。
那些追兵被她的狠辣嚇了一跳,連忙結陣對應。但他們不知道,花想容出手已經算留情了,席今朝一出馬,追兵們突然一陣嘩然,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兵器,痛苦地抓著胸口。功力差的,不過一小呼吸間便倒地身亡,就算內力高強,也只是多撐些時候。
很快地,二十余人的追兵便一個不剩。
花想容對他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幸虧有你。」
席今朝點點頭,神情卻沒有太多的喜悅。
出鬼谷時,他並未料到會遇上這麼多人,這三天扶殺下來,他身上的毒藥已所剩無幾,不知能不能堅持到京城,很是擔心。
花想容招呼他繼續趕路,匆匆一個時辰過去,她看著道旁路標,臉上露出一抹放松的笑。
「只要翻過陰山,京城就不遠了。我們再加趕一程,今晚在山上露宿。」
席今朝拉住她,搖搖頭。「時候到了,寶寶要吃東西。」
「他還在睡,應該不餓……」仿佛跟她作對似的,她話還沒講完,懷里的孩子便放聲大哭。「你是他肚里的蟲?這樣了解他?」她帶孩子的時間還比他久,卻沒他能干。
她行動果決,性格剛烈,卻不夠仔細,現在被孩子一哭,更是頭痛。
「好啦好啦,乖娃兒別哭,這就給你找東西吃。」花想容四下張望著,看能不能捉一頭母獸擠點獸乳。
席今朝取下腰間的皮囊,先喂孩子一口水,又道︰「走這里。我見前面有炊煙,或許有人家,若能找個乳母幫忙喂女乃最好,再不濟,討些米漿也行。」
她點頭,便隨他走向山道,行到半途,耳邊傳來一陣聲響。
「不會又有追兵吧?」她急急忙忙又把孩子往背上綁。嬰兒大概也習慣了逃亡生活,兩個大人戒備,他哭聲就小,吸著拇指,一臉哀怨。
「只有一個人,應該不是追兵。」席今朝持劍,唰唰兩下,平了身旁一處樹叢。
花想容瞧見一個男子躺在地上,五官痛苦地扭曲著,臉上泛出一抹淡青。
席今朝提氣戒備,走過去查看。
「這人被毒蛇咬了。」他說。
花想容略微放心,走到他身邊。「還有救嗎?」
他點頭,卻是耗費功力為男子逼毒。
她幫他護法,心里有些疑惑。他身上難道沒一點解毒藥?怎麼救個被蛇咬的人還要費恁大功夫?
約過半炷香,啞男子緩過一口氣,睜開雙眼,席今朝也跟著收功起身。
花想容走到席今朝身前護著,右手握緊長劍。被死追活纏了半個月,她有點像驚弓之鳥,時刻都不敢放下戒心。
她一邊注意男子的動靜,邊問席今朝︰「累不累?我看著,你休息一下。」
「不必緊張,我剛才給他動功的時候,發現他根本不懂武功。」他額上有些汗,但精神還好。
她松下一口氣,看向男子,問︰「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方?怎會被蛇咬,倒在這里?」
男子歪著頭對她笑了一下,然後指指自己的嘴巴,咿咿唔唔半天,卻沒有一個清晰的字眼出來。
「他是個啞巴。」席今朝說。
啞男子一派無邪的模樣,方起身,便去拉席今朝的衣袖,比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