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水雲初驚呼,望向蔣欣蓉。
「那……他們沒把門看好,讓偷兒進來將水姊姊的玉佩盜走了,所以我……」蔣欣蓉說到最後,怨怪的視線溜到了艾新身上。
艾新毫不在乎地伸手,捧起那沉碧盈綠的玉佩。「世間唯一,真龍獨享,它,只能配在它的主人身上,卻是不得外流的。恕我冒昧,蔣姑娘,有些東西是不能亂拿的,否則哪怕你背後勢力再強,也會召來滅門大禍。」最後幾個字仿佛自齒縫里吐出。
蔣老爺雙眼微眯,精光迸射。他注意到了,那方盤龍佩不止是神似,而是真正形神俱備的五爪真龍玉佩。民間也有器皿、織畫什麼的,喜歡用龍做裝飾,但沒人敢用上五爪龍,因為那是當今天子獨享的。
艾新——是愛新覺羅吧?皇上居然來到了江寧!
早先听聞江寧半數官員往水家送禮時他就納悶,水家已不復當年首富盛景,還有什麼值得這些官員奉承的?但巴結的對象如果是皇帝,那一切就有了答案。
而听艾新的意思,好像早知蔣家的靠山是平西王吳三桂,並且對平西王的印象不是很好。難道削藩不止是傳聞,皇上真的想平三藩?
他的腦子整個亂了,只想著要怎麼把這消息通知王爺?如何扼殺一場彌天大禍?
水雲初一直注意著艾新,已能確定他在謀劃著什麼,但細節卻不清楚,只是心里隱隱起了不安。
★★★
蔣氏父女離開後,水雲初便將招呼客人的事丟給水雲錦,拖著艾新來到後花園。
「你又想搞什麼鬼?」不拐彎抹角,她直接要答案。「你認識蔣伯伯嗎?你跟他說的那些話有何隱喻?你為啥要恐嚇蔣妹妹?」
艾新失笑。「雲初,我剛才講的話還不到一百句呢,哪能藏著這麼多隱喻?」
「別人或許不行,但你……」鳳目斜挑,精光流轉。「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我很清楚,你一句話里可以藏一百個意思,更何況一百句了。」
「我該感謝你的贊美嗎?」
「不客氣,我不會要求太高的回報,只要你老實說出你的陰謀。」
「我能有什麼陰謀?」他涎著笑臉靠近她。
她一巴掌拍在他額頭上,斷了他混水模魚的念頭。
「你是要自己招,還是我逼供?」
「你也懂得逼供?說幾樣來听听。」依舊努力轉移話題。
但她一句話斷了他的妄想。「三天不見你。」說完,走人。
「別啊!」他搶快幾步抱住她的腰。「我說就是了,別不見我,我會想死你的。」
「三天而已,你不會死的。」頂多憔悴一點。
「生不如死不是比死更慘。」他咕噥著,還是老實交代了。「你可知蔣老爺不是普通商人,背後另有靠山?」
「原本不知道,剛才听你說了,已然知曉。」她腦子一轉,一個念頭浮了出來。「你針對的是蔣伯伯背後的靠山?」
「無所謂針不針對啦,只不過他背後的人是平西王吳三桂。」
「你確定?」
「上回去他家拿回盤龍佩時,偶然撞見了他與平西王府的管家密會,才知他曾是吳三桂麾下部將,雖不擅長征戰,卻頗有商業才能。吳三桂封王後,家中族親諸人都不好再出面做些買賣行當,便將生意上的營生交由他負責,倒也做得風生水起,頗得吳三桂寵信。」
「這跟你威脅、恐嚇他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我需要一個擁有足夠分量的人攪混江寧這灘水,看能不能把我阿瑪和額娘引出來。」他笑著。
「順治皇帝、端敬皇後?!」她大吃一驚。「你到底要干麼?搞這麼大陣仗?」大清前後兩任皇帝齊聚首,天啊!那場面她光想就發寒。
「我希望阿瑪、額娘能親眼看到我成親,很奇怪嗎?」
呃……按天理人倫來說是很正常啦,但是……好吧,誰教他出身太顯赫,平民百姓家常見之事,落到他身上便成了恐怖。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阿瑪是受夠了宮廷斗爭才看破一切,布局假死,與你額娘逍遙江湖。難道這麼長的時間里,你們從未聯系?」
他抱住她的腰,腦袋擱在她的肩上,良久,嘆氣。
「該怎麼說呢?我在宮中的時候,阿瑪和額娘為了避免身分泄漏,是不敢聯絡的;我出宮之後,又一路逃、四處跑,就更難聯系了,以至到現在,我已經完全失去了他們的下落。」
「皇上也不知道?」她認為以康熙的精明,該是諸事盡在掌握中才對。
「這問題更復雜了。」他終于如她所願,做出了一張很皺、很皺的包子臉。「阿瑪和哥哥之間有些不對頭……也不能這麼說,是阿瑪心里對哥哥有很大的虧欠,畢竟,他是為了自己開心才把那副重責大任扔哥哥頭上,而哥哥嘴里沒怨言,心中其實是難過的。誰家的孩子不想爹娘疼?偏偏皇宮中就是沒有、也不能有親情,在宮里講的是義務、現實和權勢,太重情就會像我阿瑪那樣,怎麼做、怎麼錯,最終弄得里外不是人。」
她看著他苦惱,心里泛著淡淡的疼。
「原來在那座金碧輝煌的皇宮里,什麼都有,就是不能擁有專心的愛。」
他默然。是啊,他阿瑪只想專寵他額娘,卻差點成為千古罪人,因此康熙冊妃時,第一個考慮的不是自己喜不喜歡,而是八旗間的勢利分布,務求讓各世家望族皆大歡喜。
只是,誰來考慮康熙心底的喜好?
她張開雙手回抱他。「若順治皇真出現了,又與康熙帝撞個正著……不會出亂子吧?」
「應該不會。」想了想,他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識得阿瑪的人已然不多,再說,哥哥大權在握,即便讓人發現阿瑪沒死又怎樣?難道還有人敢去觸哥哥霉頭?」
「若對方意不在奪權,而是想混亂朝廷,達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他圓亮的雙眼定定地看著她,半晌,親了她一下。
「我發現你很容易把事情聯想到反清復明上頭。」
她身體很明顯僵了一下,從來上揚的菱角嘴也不自覺地彎了下來。
他胸口一陣悶痛,很努力才壓抑住不教自己申吟出聲。
「你也希望大清亡國,再復前明嗎?」他軟軟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傷。
「艾新,我——」
他卻開口截斷了她的話。「很多漢人都忘不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哪怕朝廷再如何輕搖薄俺,為百姓做再多的事,大家還是記著滿人都是該死的,有血性的人都該記住,驅逐韃子,復我山河。你也是這麼想?」
「艾新——」
「我阿瑪可以為了一個漢人女子放棄江山,我這樣一個不是滿人、也不是漢人——唔!」
他說不出話了,因為水雲初以唇堵住了他的嘴。
哪有人老是自顧自說,卻不給人解釋的?她絕不再給他第三次插嘴的機會,小巧的丁香探進他濕熱的唇腔里,含怨帶氣地糾纏。
他本就圓亮的眼睜得更大了,她看著他眼里飄起一層又一層的驚訝,心里有點小小的得意。
唇間的糾纏愈發激烈,她小巧的丁香翻起他心里情潮洶涌。
情不自禁,他雙手箍緊了她的腰,用力將她摟進懷里,加深這突如其來的親吻。
是錯覺嗎?她的味道嘗起來越來越甜,帶著一股醉人心魂的媚惑。
當她的鳳眸飄起水溝璘的霧氣,被染成一片迷蒙時,他的身體熱得幾乎燃燒起來。
「雲初……」控制不住,他的手探入她的衣襟里,觸模到一片滑膩,比他在宮里見過的任何錦緞綢料都要舒服,貼得人心窩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