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沒有夢游,他是想劇情想到忘我,想到不知今夕是何夕,被好心人士撿回去——更正,第一個撿他的女人不算好心人,居然想強暴他,幸虧他清醒得及時。
至于第二個……那間小套房給他的感覺是個女人的住處,呵,他跟女人還挺有緣的,是因為女人天生心軟,才會把神思不屬的他撿回家嗎?
他想不起第二個女人的長相,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長發短發?他半點印象也沒有。
看來他的工作狀態已經不能稱之為投入,而是走火入魔了。
不過他心里還留著一點淡淡的溫暖,那個女人、那間房子讓他有種置身于溫泉中,渾身舒坦的感覺。他站起來往外沖,忽然很想確認一下第二個收留他的女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喂,你去哪里?」該不會又瘋了吧?易心趕緊追上他。
易文才把大門打開,急沖的身形瞬間頓住。「爺爺——」
門口是一個穿著唐裝的老人家,白發、白眉、白胡,五官如刀削斧刻似的,說不出地威嚴。這便是易家老太爺。
從此刻起,易心、易文兩姊弟無法再接近任何與演藝圈有關的東西,哪怕是演藝新聞、綜藝節目都不可以看,除非易老太爺待膩了台灣,繼續他的環游世界之旅,才能解禁。
第二章
成堆的紙箱迎面倒下來,錢嬌嬌差點來不及閃開,被導演臭罵了一頓,連個路人甲都演不好,還想當什麼明星,回家找個男人嫁了,讓老公養還比較實在。
錢嬌嬌一句話也不敢回,垂頭喪氣地躲到片場角落,反省自己的失常。那個像天使般漂亮的男人不見了。那天,她只是下樓到便利商店買衛生紙,再回家,他蹤影全無。
她找了他好久,擔心極了。別看他外貌好,又長得高頭大馬,沒人盯著,他連飯都不會吃,突然跑出去,一定會出事的。
他會不會在路上發呆被車撞?忘記吃飯,餓倒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或者又被雨淋得全身濕透,卻沒地方洗澡更衣,然後發燒、生病、轉成肺炎……
天啊!她快被自己豐富的想像力搞死了。
為了那個男人,她吃不下、睡不著,每天買三、四份報紙,一頁一頁地翻著,求神拜佛祈禱不要在報上看見某地出現無名男尸的消息。幸好最近兩個月沒什麼命案發生,不見消息,總有一分希望在。她祈求老天保佑他,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嬌嬌、嬌嬌、嬌嬌……」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掐了錢嬌嬌的腰一下。
「哇!」她跳起來,回頭看見同行林珊。「干什麼?」
「你還發呆,導演——」不必林珊解釋了,導演的咆哮已經轟過來。
「錢嬌嬌,你給我滾!」
錢嬌嬌嚇得倒退一步,臉色慘白。
林珊趕緊推著她往外走。「你先回家,等導演氣消了,明天再來。」
「明天還會有我的戲嗎?」錢嬌嬌淚盈盈。
「呃……」林珊遲疑一下。「你好自為之。」
錢嬌嬌也知道今天是自己不對,活該挨罵。她拉著林珊的手。「林珊,如果劇組還有缺臨時演員,你幫我說一聲,我會改進,我不會再在片場發呆。」
「我知道,你先走吧,別惹導演抓狂,那就真的沒機會了。」林珊說。
錢嬌嬌飛也似地跑出片場,才走上馬路,轟隆一道閃電打下來,接著是豆大的雨滴嘩啦啦,讓人肌膚發疼。
錢嬌嬌抬頭看著陰暗的天空。人啊,倒楣起來,真是喝水都會塞牙縫。
她嘆氣,搞丟了男人,現在連工作也快不保,怎麼辦?
恍恍惚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走過天橋,她想起那一天,自己就是在這里遇到那個漂亮的男人,那時,也是大雨……
等等,不會吧!她突然頓住腳步,視線僵凝在身前那抹熟悉的背影上。
「喂!」她跑上前,不小心滑了一跤,手掌讓路面磨出了血痕。雨水浸著傷口,好疼——所以她不是作夢,她找到那個男人了!
她爬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撥開他濕淋淋、覆住前額的頭發,見到那張她連作夢都不曾忘記的俊秀容顏,那眉眼像清風拂過山崗,帶著雲的飄逸和山的偉峻。
是他,真的是他。
「你跑到哪里去了……」她抱住他,忍不住哭了起來。
以前,她也撿過很多流浪貓狗,看不得那些小家伙挨餓受凍,但她住的地方不適合養寵物,所以總是盡心照顧小家伙們健康漂亮後,就幫它們找個好主人,讓它們過更好的生活。
每一次和它們的相聚又離別都會讓她傷心,但是只要哭一天,她又能生龍活虎地繼續工作。
只有這個男人,他讓她擔心,眼淚掉了兩個月,總是不停。
握著他的手,她帶他朝住處的方向走。「下次離開,記得要通知我,別讓我太擔心,好馮?」
她和他並肩走著,雨勢很大,將兩人淋得濕透,寒意直往身子里鑽。但有一把火,自他們交握的雙手間燃起,一剎那,暖了她的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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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文心神專注,一堆人物、情節在腦袋里轉。
能夠拍到上百集的戲劇,其中的人物關系牽扯必定復雜,有時為了讓一出戲能長期拍下去,還會不斷增加旁枝末節,控制不好的編劇寫到最後,原先的焦點早就模糊了,讓他們收尾?作夢比較快。但是再長壽的戲,拍個千集總是要收的,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永恆持續。
而易文,與其說他是個編劇,不如說他是負責收尾的人。但這工作還真他媽的有夠累。爺爺還在家里鎮著,他不能明目張膽地找劇組的人商量接下來的劇情。
用電話聯系,也沒有面對面討論的那麼周詳,他只能一個人不停地想,想到失魂落魄,像抹游魂一樣飄出家中。
他在街頭游蕩,茫然地看著人來車往,神智卻鎖在劇情里。
易心每次看他寫完一個劇本,仿佛走過一趟地獄般地狼狽,都笑他有被虐狂,好好的大少爺不干,偏要自找苦吃,活該。
但今天有些不同,在他陰暗的心底,閃爍著一點光亮。他很興奮,每次經過長期的孕育、靈感即將誕生的時候,都會有這種情況。
他拚命地想捉住那一點光,可是光源太微弱,幾次從他的指間逃出。他忍不住生氣,然後,一股溫暖包圍了他。
易文短暫地回過神,發現自己站在一間很小的浴室里,蓮蓬頭正噴射出熱水,溫暖他冰冷的肌膚。
他記得這個地方,有著幽蘭的香氣和溫暖氣氛的小套房。
兩個月前,他已被這房子的主人「撿」過一次,早就想答謝她,可惜爺爺盯得緊,這謝恩之行便一直被拖著。
今天他運氣不錯,恍神失魂中,又踫到了她。
「達斯汀,你的衣服我放在門口,洗好澡記得穿。」
錢嬌嬌不知道他的名字,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既然他像「雨人」里的達靳汀?霍夫曼一樣有自閉癥,就叫他達斯汀吧!
女人的聲音透過浴室門板傳進易文耳里,嬌軟綿柔,好像一首歌曲,瞬間擊碎在他腦海里的各個角色。
他知道該怎麼讓那個劇本繼續下去了。
單草沖好澡,他跑出去,拿起放在門前的衣服,一邊穿、一邊奔向她的臥室。他還記得那里有一台運作得超慢的筆記型電腦。
打開電腦,他迫不及待地讓腦子里的劇情傾泄而出。
錢嬌嬌呆愣地看著他如一陣風,從浴室刮到臥房。天啊,那種速度如果去參加奧運,應該可以拿金牌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