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史清銘深喘口氣。「好端端的,你干麼裝鬼嚇人?」
「我哪里像鬼了?就算要裝,我也是你的守護神、真理的捍衛者、道德的第一防線……」
史清銘頭好痛,就知道不該跟柳揚辯論的……下,連跟他說句話都不行。一旦讓柳揚開了口,除非天不下雨、改灑黃金,否則是不會停止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直接點,拜托,我還有一大堆工作,晚一點還要跟工會代表開會,我很忙的。」
「難道你以為我就很閑?你這種見不得人好的想法實在太要不得了。」柳揚的手指又開始欺壓史清銘的鼻子。「你這是在嫉妒,你眼紅我工作效率此你好、收獲比你多、人長得比你英俊、談吐比你有深度,所以用言辭誣蔑我的人格、以拳頭減損我的風采。」說著,他還委屈地伸手撫了撫前額的紅腫。「清銘,你這是失敗者才會產生的小心眼,大凡成功人士都會唾棄你的。你若不想一生沈溺于失敗的深淵,就要學會以更寬廣的心胸去看待這世聞的人事物。但我也明白,以你凡人的智慧要理解這麼困難的事是不可能的,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只要有我這天才在,我一定可以帶領你突破層層難關,直奔成功的殿堂。」
史清銘比較想搬起桌上的電腦砸他的腦袋。
不過為了柳揚這種人犯下殺人重罪一點都不值得,史清銘努力深呼吸以平復心底的怒火。
「再過十分鐘就要跟工會代表開會了,你有任何問題,都請等開完會再說好嗎?」
「天哪!你難道不曉得『等待』正是所有遺憾的來源嗎?」柳揚一本正經地端起教育者的架子。「做父母的總是要孩子等待他們賺夠錢,就可以多抽出一點時間陪孩子,可是等父母賺到足夠的金錢,孩子也已經長大到不需要父母陪伴了,結果就是,親子問題將成為雙方心頭永遠的痛。一對年輕男女各自努力打拚,等待他們功成名就的一天,就要攜手共組家庭。但當成功來臨的時候,卻總是發現,過去的濃情蜜意已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于時光的洪流里。年輕人拚死命工作,最大的心願就是存夠老本,可以無事一身輕地環游世界去。然而,當他們存夠了錢,還有體力滿天下到處跑嗎?」
柳揚自問自答︰「放棄等待吧!清銘,那只會浪費你的生命。只有活在當下的生活才是最精彩、充實的。」
史清銘腦中轉的是,如果他現在遞辭呈,人生能否立刻從被柳揚欺負的地獄直升天堂?
可是柳氏規定,辭職得于一個月前提出。
算了,不想那些不可能實現的事,要專注處理眼前的麻煩--六分鐘後的會議。
他抽出一迭厚厚的申訴單。「這是工會代表遞上來的抗議書,總共九百二十一份。員工們非常不滿今年的年終獎金和明年的調薪幅度,他們不排除罷工抗議,請問董事長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你真是個工作狂耶!連片刻的放松也不要,小心過勞死。」柳揚把整迭抗議書都扔進垃圾桶里。「況且,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員工們不滿意的東西,我們就討論到他們滿意為止啊!」
「他們要求四個月的年終獎金和最少百分之三的調薪幅度耶!」
「這個要求還算公道啊!」
「哪里公道?」奇怪,有關勞資問題,史清銘這個員工怎麼反比柳揚這位公司老板更在乎?不是史清銘不正常,而是柳揚瘋了。「我們原本只打算發三個月的年終,預估明年調薪百分之二點五的。」
「但那是綜合前三季的營業成績算出來的結論。本季的呢?」
「這一季都還沒過完,怎麼算?」
「所以才要預測啊!不需要精準數字,就憑你過去的經驗想一想。」柳揚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再提醒你一件事,把第四季公司產品售價調漲的幅度一起考慮進去。」
史清銘恍然大悟。「所以你早就打算提高年終獎金和調薪幅度?那你為什麼不發公告,要讓員工們抗議成這樣?」
柳揚伸出兩根手指在史清銘面前搖了搖。「兩個原因。第一,誰都不喜歡被命令來、命令去,尤其是在薪資、獎金這方面,如果能夠自己作主該有多好?有以上想法的人絕對佔多數。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事事為員工們拿主意,要多少讓員工們自己來爭取,賓主盡歡,多好?第二,從第三季開始,員工們的工作情緒明顯下滑,根據公司專屬醫生的觀察,這是生活壓力造成的。我們都知道,今年的物價上漲幅度比起往年要高出許多,但薪資的調漲卻始終趕不上物價的飄漲,這讓很多人對生活感到緊張和悲觀,自然就生出許多毛病。要驅散這些問題,單靠心理輔導和藥物是行不通的,只有讓員工們感覺他們的生活受到保障,一切的煩惱自然消除。」
史清銘突然想到一件事。「莫非那個年終獎金的發放和調薪消息也是你散播出去的?」
柳揚理所當然地點頭。
難怪才十月,工會代表就吵著要跟公司商討年終獎金和明年調薪幅度的問題,那種東西明明還在內部商議中,根本也沒結論。
現在史清銘知道是誰搞鬼了,真的好想暴打柳揚一頓。
「你要散發這種消息就不能事先通知一聲,讓管理階層有個心理準備嗎?你知不知道突然接到大量抗議,大家都忙瘋了?」
那樣就不有趣啦!柳揚心里是這麼想的,但看在史清銘已經快瘋掉的分上,真的把他玩掛了,還有誰能陪他玩?
柳揚很善良地隱藏了真實想法。「沒有大喜,如何沖淡累積許久的不安?不管是管理階層還是一般員工,在沈悶了這麼久之後,我相信大家都需要一點刺激來振奮生活。」
史清銘真的不太信任柳揚,但他又說的很有道理。
他想了許久。「以後再有類似問題,至少你要通知我一聲。」
「那好吧,我現在就通知你,下班後買份禮物上我家。」柳揚說。
「干什麼?」
「拜謝你的救命恩人啊!」柳揚指指他的頭。「你該不會忘了幾個星期前在飯店被個美女救了一命的事吧?」
史清銘腦子轉了一下,大驚失色。「那個女人遺留在你家沒有走?!」
「叫美女,不然金金小姐也行。」柳揚橫他一眼。「這麼沒禮貌,人家好歹救過你一回,所謂點滴之恩,涌泉以報。我也不要求你做到那種程度,但買份禮物、親自登門道謝,你總辦得到吧?為了不讓你成為忘恩負義的壞蛋,我可是費盡心思,你不必太感激我,記得六點準時到我家吃飯就行了。」而這也是柳揚計劃帶領金金踏出悲傷牢籠的前奏曲。
她剛住進柳家的時候,就像具行尸走肉,柳揚舍不得逼她太緊,選擇在一旁悄悄看護她,讓她自行舌忝舐傷口。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心傷沈澱,人總算有了生氣。
直到昨天,她露出相識以來的第一抹笑,像歷盡寒冬,迎著春風吐露枝芽的嬌蕊,風華絕代。
柳揚知道她就要擺月兌悲傷的陰影、邁向新生了,只要一個契機,她便會月兌胎換骨。
而柳揚選中了史清銘做為金金重生的踏板。一來,他方便使喚,二來,史清銘和金金互救過對方一次,算是有緣嘛!
忘不忘恩那種事,史清銘自己心里有數,他比較煩惱的是--
「你怎麼可以留一個陌生女子在家里一住近月?孤男寡女的,萬一出事怎麼辦?還有,你根本不了解她,誰曉得她是不是蓄意混進你家,有所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