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被周問添綁架的龍依出現了。她一個箭步沖過去截走皮箱,奔到杜皓天身邊。「你被老家伙騙了,他的春芳集團因為牽扯上惡劣的人體實驗,已經完蛋,你父母也被我送回朱家,他現在只剩一個架子,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我知道。妳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嗎?哪里有這麼容易被綁架?他會使出這招,一定是已經山窮水盡了,才會試著想唬我。說不定他還打著主意想綁架我,要脅我父母再為他賣命呢!」杜皓天說。
「你都曉得了,還來自投羅網?」龍依不解。「你知不知道,我一路上來解決了多少埋伏,足足四十一處,每一個都可以讓你死上一百遍的。」
「我不來,怎麼把這一段恩怨做個了解呢?」杜皓天指著她手里的皮箱。「把它給周問添吧!」
「這是什麼東西?」
「我這幾年研究臍帶血的心得。」
「你……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要給他?」
「龍依,科學就像兩面刃,怎麼選擇,就靠個人的良心去判斷。有時候有些事情,在某些人眼里是對的,但在其他人眼中,那又是錯的。但其實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誰又能真正說得清呢!就像我和周問添,我們一樣的傷勢,我選擇從臍帶血這條路去治療,周問添卻走向復制這條路。其實我們最終的目標都是可以量產人體器官、改善人類基因、延長人類的壽命。從最根本來看,我們兩個其實是一樣的,但我們卻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結局,為什麼?」
「你起碼不做人體實驗這種天理不容的壞事。」
「難道拿動物做實驗就不殘忍嗎?」杜皓天搖搖頭。「動物和人類一樣都是生命。我和他沒有不同。真要說差異,大概只有一點,我運氣好,有個有權有勢的家族做背景,不必像他一樣,凡事得一個人打拚。我生長于和平的年代,而他的歲月卻被戰爭給攪亂了。今日的科技比起三十年前,差異何止千里,所以我幸運地成功了,我又可以站起來了,但他卻仍困在那張小小的輪椅里,本來只單純地渴望著能重新站起來,但隨著時光流逝,身體逐漸老邁衰弱,他需要被治療的地方越來越多,而他卻還在模索,找不出月兌困的方法。那麼為什麼我們不能互相交流?」
龍依痛苦地按住太陽穴。「我不了解你們這些科學瘋子。不過既然你想把研究資料給他,那就給吧!」她縴手一送,皮箱穩穩地飛進了周問添的懷里。「現在沒事啦,我們可以走了吧?」
杜皓天沒有再看周問添一眼,對他而言,那只皮箱已經將他與過去三十年的恩怨徹底劃一個段落。自此而後,他算是重生了,他不想只看著過去,現在和未來比那些更重要。
周問添緊抱著懷里的皮箱,直到杜皓天與龍依的身影完全消失後,他迫不及待打開皮箱,看那里頭可以讓他重新站起來的秘密,或許還能找到令他再活久一點的要訣呢!
他認真而仔細地一頁一頁翻看著。
杜皓天給的資料非常完整,根本就是他多年來,每日每時的實驗報告和結論。
杜皓天沒有說錯,他們渴求的目標是一樣的,但有一點他誤解了。
「哈哈哈……」周問添仰頭大笑,兩行淚隨著笑聲不停滑下。他和杜皓天只有一點不同,杜皓天不執著,勇于求新求變,舍棄復制技術、從干細胞入手,找出了讓受損的神經再生的方法。而他卻困于催生藥劑中整整十年,找不到出口。
是因為年輕人腦子活,老年人太固執嗎?
不是的。不過是因為他太迷戀手中的權勢,絕對的權力腐蝕人心,不知打何時起,他已經驕傲到認為全世界都得繞著自己轉動,他制定了規則,所有人都得遵循。
所以十年前,當他發現自己可能掌握了利用成年者的細胞、復制出一個個體,並且在短時間內催生「他」成長到一定年齡的方法時,他已自比為神。
他不再僅滿足于站起來了,他不顧一切地復制自己,渴望得到年輕完美的軀體。如果成功,他會是世界上第一個永生不死的人。因為只要他的意志留存著,身體不好,隨時可以換,就像換衣服一樣,只是衣服好做,人體卻哪里有如此容易催生成功,最後,他只不過是催生出一堆又一堆的怪物。
他錯了,他不是神。這宇宙中真正的至尊是天地的法則,不是他,周問添。
如果他不那麼貪心就好了,早知道……一念之差,滿盤皆輸啊!
就在西元兩千零五年的六月,一代華僑奇人周問添合眼長逝,一生的成功,卻受不了一次失敗的打擊,心痛而亡,而他過去的罪孽也隨著他的死去盡數消亡了。
台北喜來登飯店,也就是之前的來來香格里拉大飯店。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地方,卻是物非、人也非了。
靶嘆時光的流逝,杜皓天和龍依再度住進了這間飯店。
客房的擺設已經完全不同,但奇異地,他們入住的心情卻同十年前那般興奮,同樣要了牛肉面和啤酒,這牽起了他們一生情緣的東西,已成他們最愛的食物之一。
兩人對坐,吃著面、喝著酒。
他看她,歲月滌去了天真,益發嫵媚嬌艷起來。
她瞧他,再也不是昔日年輕氣盛的大少爺,已經蛻變成成熟的大男人了。
四只眼楮就這麼對看著,紅霞漸漸飛上兩張臉。
是因為面太燙,還是酒精醉人?
都不是的,不過是因為情太濃,教人情不自禁。
他的目光火熱得像要將她吞吃入月復。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輕咳一聲道︰「什麼時候可以站的?」
「一個多月前。」他辛苦地移動雙腳,來到她旁邊。「本來想在中秋節給妳一個驚喜的,哪知道妳卻沒來。」
「那時候我正忙著送你父母回去呢!」她伸出手想扶他,又怕傷了他的男性自尊。「周問添大概是老糊涂了,近幾年來越來越過分,終于連FBI、CIA也盯上他。年初的時候,春芳集團就已經呈現半崩毀狀態了,我本來想聯合FBI和CIA一起整垮周問添,卻發現他們的搜捕對象從周問添到底下的核心成員一個不漏,而你父母的名字也在里面。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從美國的機密檔案中清除你父母留下的痕跡,好帶著他們回台灣,所以延遲了些時間。誰知道我才回到朱家,就听說你接到一封信上來台北了,嚇了我一大跳。」
「跟我猜測的八九不離十。」想不到,這回他竟主動扶住她的手,藉她的力,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他掏出周問添送上來的照片給她瞧。「這相片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認識的龍依,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露出這樣頹喪無助的表情的。」
「那你還來?」
「這些混帳事總要有個了斷嘛!」他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這樣我們才好步向新生啊!」
她打了個寒顫。「你笑得好噁心。」
「我在跟妳求婚耶!」她的反應真是奸傷人。他瞪眼。
「求婚就求婚,說什麼步向新生?」
「我這個人比較害羞,太直的話說不出口,不行嗎?」
有人求婚這麼惡霸的嗎?她皺皺鼻子。「可我還想多做幾年夜逃屋的工作。」
「我又不阻止妳做的事。不過是公證一下。就算妳讓我安心,好不?」
「可是……」她覺得壓力好大呢!「能不能再緩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