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教堂里,一個尖得像針的聲音幾乎刺破屋頂。「你說什麼?新娘子不見了?」
教堂外,一干男人朝天怒吼。「你再說一遍,那混蛋又跑了?」
然後——
一座位在台北郊區,依山傍水、清寧幽靜的小教堂在短短一秒內炸翻了鍋。
三、五十名衣著華美、雍容華貴的男男女女在教堂內外來回奔跑、叫罵。
「他媽的,這兩個人在搞什麼鬼?」
「他們到底想不想結婚?」
「四次了,天哪!加上這回,他們總共給咱們丟了四顆紅色炸彈。」
「錯,他們是放了我們四回鴿子。」
「一天到晚嚷著要結婚,每次到了教堂又蹺頭,這兩個王八蛋,別給老子找到,非扭斷他們脖子不可。」
啊!一對惹了眾怒、成天扮演落跑新郎、新娘的男女,听起來他們似乎不是不想結婚,不過……他們好像得罪了命運之神,或者他們根本就是喜歡拿結婚開玩笑,總之,他們老是在臨結婚當頭玩失蹤游戲。
而且,一連玩了四次。
真是過分的人啊!
他們到底是誰呢?
第一章
黝深的小道,一條縴細的身影正踉踉蹌蹌地奔逃著。
惡臭的黑水染滿她全身,幾只陰溝里的老鼠張狂地從她面前跑過。
「啊——唔!」半聲尖叫被她掩在喉頭。該死,忘了她正在逃命,任何一點疏忽都會招致死神的光臨。
水姚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囂張的大老鼠,這些生活在陰暗角落的生物,以為現在是黑夜就可以為所欲為,要換成白天……算了,即便身處光天化日之下,她也拿那些毛茸茸的東西沒轍。
她舉起腳步正想再跑。
「那個臭女人在這里!」隨著罵聲落下,幾道手電筒的光線照過來。
「他媽的,臭婊子,你給老子站住。」四名大漢氣勢昂揚地追進巷子里。
水姚沒有回頭,只顧拚命地跑。
寒流來襲,現在的氣溫大概只有八、九度吧!
她呼出來的氣息都變成白煙了。
但她額頭卻布滿細細的汗水,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跑了多久,但三、五公里應該有吧?
尋常人早該被她甩掉,可這些家伙……他們的體力好得像鬼,她的心髒都已經鼓動得像要蹦出胸膛,他們還有力氣在那邊大吼大叫。
「賤人,教老子捉到你,把你賣到非洲,讓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大漢們又在罵了。
有本事捉到我再說,白痴!水姚沒精力回嘴,只好在心里回他一記中指。
可這樣一直跑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們也許是魔鬼,擁有撒旦的力量,可以跑上一整夜都不會累。
但她不行,她只是個凡人,尤其動手動腳並不是她的強項。
現在開始後悔在國際刑警總部時,總動歪腦筋去通過那些嚴苛的測驗,沒真正下苦功鍛煉體力。
上帝啊,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努力訓練自己,我發誓。她在心里說著,不過也只是說說,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個懶惰蟲。
但她很聰明,否則怎麼能夠次次完成國際刑警派下的臥底工作,從未失敗?
可惜今天大概要例外了,四名大漢中的一個已經追到她身後三步遠,就差那麼一點點距離,便可以捉到她那束飛揚在黑夜里的馬尾。
她的心髒一下子蹦到喉頭,又發誓,這回任務結束後,立刻剪頭發。
長發雖然漂亮,但跟小命相比,它的價值就比一塊錢還不如了。
不過她的誓言價值性又更低了,她一天到晚都在發誓,但活到二十五歲,沒有一次實現過。
「啊!」這一次的尖叫沒有掩住,又響又亮,估計方圓半公里會動的生物都被她的叫聲吸引過來了。
但這絕不能怪她,任何人跑出暗巷,卻發現自己正迎向兩盞斗亮的車燈時,都會嚇得魂飛天外。
她以為自己這次就算不被身後那四名大漢捉住,也要命喪車輪下了。
想不到那開車的人技術真不錯,堪堪擦著她的小骯就停下車子。
水姚差點呼吸都停了,三秒鐘後,她的危機意識才重新啟動。
「小心點,撞死人是有罪的!」她對著車子揮完拳頭,正準備繼續跑。
「小姐。」那個司機納悶地探出頭。「是你自己突然跑到我們家車庫門口的,怎麼能怪我呢?」
水姚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擋在人家車庫門前。
「那……抱歉喔!」扔下一句對不起,她繼續開跑。
「臭娘兒們,你還跑?」四名大漢還以為這回穩要扛尸體回家了,想不到水姚命這麼大,這般意外都撞不死她。
逃命要緊,水姚才懶得理那些蠢人的廢話,她跑,不停地跑。
四名大漢只好拔腿再追。
轎車里,一個低沉帶笑的聲音響起。「老周,把車子倒一倒吧!」
「非哥要救那女人?」另一個尖銳的聲音問。
倒是司機老周二話不說,打檔、踩油門,加長型的房車把小巷出口完完全全堵了個結結實實。
那四個大漢如果要繼續追水姚,只有一個法子,翻車而過。
但是他們一看見那房車上漆的銀白雙翼圖樣,就一個個杵成木頭了。
另一邊,水姚發現追兵消失,懶性立刻發作,雙腳一軟,整個人徹底地向地心引力投降。
終于,這場暗夜追逐戰結束了。
天啊!她全身的細胞幾乎累死了一半。
黃色的皮膚、黑色的眼珠,目測約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如果他沒有染了一頭青紫色的頭發,水姚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他是個華人。
但……見鬼了,什麼樣的男人會把自己的頭發染成青紫色,一點審美觀也沒有。
偏偏,他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得先介紹水姚一下,她為國際刑警組織工作,剛完成一件臥底任務,卻在月兌身時刻暴露身分,被人整整追了五條街,跑得她差點沒斷氣。
可也不曉得追殺她的那四個人發了什麼失心瘋,竟在見著眼前這個男人的……「車」後,主動離去,跑得像後頭有只恐龍在追?
呿,他們追殺她的時候都沒有跑這麼快。
但這不是重點,眼下要緊的是,她的身分暴露了,鞋底藏的機密文件找不著空檔送回國際刑警總部。
她猜,現在整個台北市一定布滿了「鷹幫」的人在找她。
鷹幫就是她這回潛入的目標,專靠走私偷渡、逼良為娼、販賣人口為生。
他們的觸角遍及整個亞洲,舉凡日本、韓國、台灣、泰國……近幾年暴增的人口失蹤案多跟他們月兌不了干系。
她花了整整一年又三個月才混入鷹幫,找到他們販賣人口的證據,滿心以為這回有機會破獲一個巨大的人口販賣集團,想不到……唉,不說也罷。
反正她這回是栽了,所幸天無絕人之路,讓她踫上這麼個救星,暫時把小命保住,就不知這男人是何方神聖,怎麼鎮得住鷹幫那四大殺手?
水姚在評估龍非。
龍非也正在打量著她,這個女人,他本來只是一時興起幫她阻擋追兵,讓她逃命去。
想不到她卻這麼大大方方坐入他的車子里、進入他家門,一副賴定他保護的樣子。
「小姐貴姓芳名?」他問。
「你不知道在問女孩子姓名前,先自報姓名是一種禮貌嗎?」
敝異的女權論調,好像還包括︰不能問女孩子年齡、不能談論她們的體重、不能在她們面前說黃色笑話、不能……太多了,他一時也記不得那麼清楚。
女人總有一堆怪癖,比外星人還難理解。所以他身邊從不用女性下屬,省得傷害了別人、也為難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