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收獲頗佳,多數人都已與他約定放棄搶奪戴禍水。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嚴公子讓他們相信戴禍水已遺忘那些技藝,那麼搶她回去便沒有作用了。
少數不死心的也被嚴公子的三寸不爛之舌和雷厲風行的作為驅離。
最少十年內,應該不會再有人有膽子來搶他的玩具,他這才有心思去掛懷戴禍水的傷勢。
「安寧侯的刀上有毒,戴姑娘中了毒,御醫正在想辦法救她。不過……」大朝說不出口。
不必再問了,瞧大朝那副死了爹娘的表情就知戴禍水的情況不妙。
「那些庸醫既然救不了水兒,就把他們全趕走吧!她的傷我來想辦法。」嚴公子發下豪語。
「公子。」大朝很是為難地看著他。「這樣不太好吧?御醫們已是國內有名的大夫,將他們全趕走了,萬一戴姑娘毒傷惡化……我們還是揀幾個留下來,以備不測。」
「不必了。」小朝氣呼呼地沖進書房。「那些御醫全教我給趕出去了。他們竟敢叫我們準備棺材,我把棺材抬到他家去!」
想不到戴禍水的情況糟到這等地步。嚴公子哪還有時間與大朝、小朝耍嘴皮子,拔腿就往客房跑去。
從安寧侯府回來後,他給她重新安排了靠近小廚房的房間,因為她愛吃嘛!他以為她會很快樂地天天窩在小廚房里開懷暢飲。
他工作太忙,沒有很多時間陪她,讓她做自己喜歡的事也好。
他沒想到她的傷那麼嚴重,這幾天他忙得連看她一眼都不曾,萬一……
他不敢再想下去,歡樂的日子里失去她,就好像將陽光徹底隔絕他身邊,那還有什麼趣味可言?
她是他的,誰也不能搶走。安寧侯不行、閻王爺也不能。
「水兒。」沖進客房,他看到她坐在床上,泛黑的眼眸含著濃濃的疲憊望向他。幾天不見,她的臉瘦得都凹下去了,兩只手也細得像枯枝。
她的頭發一點光澤也沒有,乾乾黃黃地就像稻草。
她的眉心有著深深的黑氣,那是身中劇毒的象徵。
那些無用的御醫治了她這麼多天,卻一點也沒把她醫好,反而快將她的命給治飛了。
可惡!他在心里大聲咒罵,真後悔讓安寧侯死得太快,他應該將那渾蛋千刀萬剮,讓所有人都知道,敢動他嚴公子的女人就要有生死兩難的心理準備。
戴禍水揮手與他打招呼。她的笑容好淡,像隨時會消失無蹤。
他知道她不會再開口,她就是那麼固執的人。她覺得她如果繼續發聲,就會對不起當初栽培她唱歌的人,也斷不了與過去的牽扯。
她一旦離開一個地方,便會將所有恩情盡數清償;仿佛只有如此,她才能無債一身輕地邁向未來。
而且她執行得非常徹底,他記得在安寧侯府時,安寧侯的刀子差一分就要劈上她,她連動都沒動,完全當自己不懂武功,盡避她其實身懷絕學。
為了「償債」,她可以連命都不要,除非……
對了!他突然想起,有兩次安寧侯的刀子劈向他,那時,他感到一股勁力加身,莫名其妙便逃過一劫了。
在侯府里,除了大朝和戴禍水外,嚴公子不認為還有其他人具備如此高強武藝,能救他於無形。
他不知道戴禍水為什麼要這樣,也不確定那是不是她所為,但,這總是一線生機。
如果為了他,她願意破例,或許她會在無意識中激起救人……不管怎樣都奸,她總是藥王關門弟子,應該會比那些世俗庸醫有本事些。
說不定唯一能解這毒的,普天下只剩戴禍水一人。
但她不會動手為自己解毒,因為離開藥王門的同時,她便將一身技藝盡數還回去了。
可中毒的若是他呢?她願不願意為「嚴公子」解毒?
無論如何,他要試上一試。
那群被小朝趕出去的御醫們不到一天,又全數被召回嚴府。
因為嚴公子中毒了,中的是跟戴禍水一樣的毒。
可御醫們既解不了戴禍水的毒,又如何治得好嚴公子?他們甚至都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毒,為何會每天定時發作,像要吸光一個人的精氣神般,讓好端端一個人日漸消瘦,最終魂歸西天?
他們還是只有老話一句︰「請準備棺材。」
小朝氣得想把這些老家伙的腦袋全砍了。但他不能,除了皇宮中的御醫,他不知道還要去哪里聘請醫術厲害的神醫為嚴公子和戴禍水解毒。
戴禍水雖然為了清償前恩,立志終生不動武藝;但曾習得的內力還是潛藏在她體內,在她中毒後,與毒氣對抗,不著痕跡地延續她的生命。
嚴公子可沒這般好運。他這人最不喜歡日復一日干同樣的事,練武正是其一。他連內力都要花錢請人灌了,現下中了毒,又哪來那許多體力讓毒氣消磨?
所以他委靡得比戴禍水幾乎快上一倍。
當她僅余拿湯匙的力氣,坐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喝著薄粥;他已經虛弱到連眼楮都睜不開了。
忘了再加一句,嚴公子甚至不愛喝粥,他酷愛美食,還要天天變換花樣,像這樣只能喝藥與粥,還不如直接砍了他先。
他幾乎只剩一口氣了,而天生任性的脾氣仍沒有絲毫消減。
踫到這樣的傷患,誰能不投降?
小朝已經請人去訂棺材,有一些下人準備收拾包袱走人,沒了嚴公子的嚴府也沒什麼待著的趣味了,不走干什麼?
大朝索性將戴禍水搬進嚴公子的房間。
偌大嚴府里,大概只有她真正了解嚴公子的心思。因為戴禍水的過去是她查出來的,也是她查出戴禍水怪異的償恩方式。
在安寧侯府里,她曾以為自己看到戴禍水破例動手救嚴公子。否則嚴公子是怎麼連續兩回躲過安寧侯的攻擊?
可如今看來,當時是她眼花了。不管是為了誰,戴禍水自己或嚴公子,她都不可能打破自己的誓言。
戴禍水把技藝還回去後,就不會再用了。
嚴公子完全白費了心思,還賠上自己一條命。
「沒有她的日子,你大概也過不下去吧!」把他們搬上同一張床後,大朝看著他們嘆息道︰「既然你死都要捉著這份樂趣,我會告訴小朝,將你們同葬一穴,以完成你的夢想的。」看在相識一場的分上,盡避嚴公子是個很讓人頭痛的家伙,大朝還是願意助他圓夢。
「唉!這個世界少了你,那會少掉多少樂趣?」再喟口氣,她轉身準備離去。
突然,一陣窸窣聲在背後響起。
大朝詫異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去,隨即吃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戴禍水緊閉著雙眼,像在掙扎、也像在蠕動地往嚴公子靠去。
她的手模索著搭上他的腕脈,好認真好認真地為他診脈。
大朝慌忙掩住幾乎沖口而出的尖叫,移動腳步,無聲而迅速地離開。
有救了。她在心里狂喊。嚴公子和戴姑娘有救了。
也許戴禍水人還沒有清醒,但她學過的東西一直深埋在潛意識中,她絕不會為了自己或其他人運用它們。因為她在離開那些對她有恩的地方時發過誓,不再使用它們。
但嚴公子似乎突破了這項禁忌。為了他,她的心自動解開那些封鎖,破例救他。
大朝忽然覺得眼眶好熱。她沒有听過戴禍水開口,不知道過去的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但會讓一個人性情激烈至此,那樣的痛苦一定非比尋常。而要她破例,肯定也不好受。
可是為了嚴公子,戴禍水把一切都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