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靳封皺皺鼻子。「我也是。」
「師兄,你想,他們還會追過來嗎?」
「我們都做了這麼大的犧牲了,你爹要還不死心,定要追人,也沒轍了。」
岳妗粼輕嘆一聲。「他那個人就是听不得人拒絕,非要事事都順他的意不可。」
必靳封沉吟了一下。「你那個爹果非常人。」岳氏母女躲得如此嚴密,他都能找得到,首先,必得具備一流的能力與財勢。
其二,他若沒听錯,夜風中傳來的那句話帶著異族腔調,她爹可能不是中原人。外來人竟能在中原如此橫行,他肯後的勢力……關靳封光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我娘也常這麼說,所以……」話到一半,她雙目一亮。「是水聲。」
「沒錯,而且很大。」他也很興奮,這輩子從沒因為可以洗澡而這麼開心過,實在是這一身爛泥太臭了。
他帶著她躍過一座矮坡後,發現一處瀑布,不是很大,但絕對夠洗掉他們滿身的骯髒。
而且更好的是,瀑布下的水潭被一塊天然巨石一分為二,正可讓他倆一人佔據一邊,洗它個痛快,又不必擔心男女之防的問題。
「妗粼,你在這邊洗,我過去另外一邊。」
「噢!」她痴痴地點頭,眼里只剩下水,沒有其它了。
必靳封離開她,一個翻身躍過巨石,到達水潭另一側。
清澈的潭水明亮如鏡,偶爾還可見到幾尾小魚在水里嬉戲。
必靳封忍不住心頭的歡欣,馬上就月兌去全身的衣衫,跳進水里。
「哇!」沁涼的潭水滌去滿身污泥,整個人好象也重獲新生。
他喜不自勝地將腦袋也埋進水中,覺得潭水帶走鼻間惡臭的同時,一股清新之氣滲進體內,多日來的奔波操勞一時散盡。
江湖兒女,五湖四海任逍遙,其實不是那麼在意有沒有每天洗澡,以前,關靳封闖蕩武林的時候,也常常十天、半個月才得以淨身一次,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及後進廟堂,優渥的日子過久了,身子變得嬌貴,兩、三天沒洗就覺得不對勁,渾身像有蟲在咬。
這回帶著岳妗粼回京的一路上也是,她洗,他跟著洗;偶爾進了客棧,兩個人還會爭著叫小二準備熱水呢!
想起這一趟的歡樂與辛勞,心頭不期然漾滿甜蜜的心情;多一個人的旅行雖然少了自由,卻多出一份圓滿。
吃到好吃的東西有人分享、見到美麗的景色有人共賞,有人伴著自己一起笑、一起逃命……這些對關靳封而言,都是新奇的體驗。
而他,一點都不討厭,反而歡喜得緊。
他想,他是喜歡她的陪伴的,只不知她作何感想?
「師兄、師兄……」忽爾,一個悠悠恍恍的聲音鑽進耳畔。
必靳封不確定是否真的听見有人在叫他,因為他整個頭都埋在水里。
再加上,他和岳妗粼都是為了洗澡才到潭邊,既然彼此都不方便,她應該不會那麼不識相、選在此時喚人才是。
所以他沒有反應,兀自洗頭洗得快活。
然而,那喚聲卻綿綿密密、始終不絕。
「師兄、師兄、師兄……」
終于,他忍不住抬起頭。「妗粼,是你嗎?」這一仰望,他瞬間呆滯。
岳妗粼的腦袋正在巨石邊探來探去,不知瞧了多久。
「妗粼,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還不快退回去?」他迅速轉過身子背對她。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生了火,你要不要順便把衣服也拿過來一起烤干?」他們的行李都在馬車上,方才慌忙逃命時忘了拿,此刻只有一套衣服蔽身,若不趕快將衣服洗淨、烘干,待會兒洗完澡就沒衣服穿了。
「你烤你自己的吧!我可以用內力將衣服烘干。」他說,語氣十足尷尬。
原來武功還有這等妙用!受教、受教。
岳妗粼縮回頭前,又好奇地瞟了他的背影一眼。
「我知道了。」然後,她歪著頭,逕自烤衣服去了。
必靳封這才松下一口氣,匆匆忙忙洗淨身體,連同衣服一起沖得干干淨淨,運足內力烘干。
接著,他又捉了幾尾魚,宰殺干淨,這才走到另一邊與她會合。
「今晚咱們就吃烤魚吧!」他眼神游移著,沒敢直視她。
此時,岳妗粼已烤干衣服穿戴妥當,不過一頭濕淋淋的烏發依然垂披肩頭,襯著一張美麗的小臉嬌妍無雙。
必靳封扔了一條巾子給她。「把頭發擦干,小心著涼了。」他還是不大好意思看她,總覺得她這張因美顏丹的神效而亮麗奪目的臉,不只嬌美,更是出塵月兌俗,隱隱有股神聖不可侵的味道。
她的美麗是不屬于這個塵世的,因此,任何人,不論男人、女人,多瞧她一眼都是一種褻瀆。
這實在是很傷腦筋,畢竟,他們還有好幾天的旅程得走,這期間,他們日夜都在一起,而他卻連看她一眼都感到罪惡,如此相處下來,他只覺自己快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了。
「唔!」他良心痛。仙女該是深居在那桃源仙境里,純潔無瑕、不受塵世污染的;可瞧他對她做了什麼?他在她面前殺人、寬衣解帶,讓她看盡可怕的東西,他好慚愧。
然,岳妗粼不知他心思,盡是傻傻地痴望著他。
他本來就坐立不安,又被她這樣凝視,簡直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偏偏,他又不好意思問她為何呆看他看得目不轉楮,只好假裝忙碌烤魚。
半個時辰過去,魚烤好,他遞了一尾給她。
她沒接,看他看得呆了。
他終于忍不住。「吃飯了,妗粼,光看我是不會飽的。」
「唉!」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只覺她語聲嬌吟婉轉,甜膩入骨;其實她的聲音根本沒變,不過只是那張美麗的面孔效果太大。
「你怎麼了?」他低問。
她輕輕地瞟了他一眼。「師兄,原來你腿上也有顆痣,跟我夢中那個赤果的男人一樣呢!」
轟地一聲,關靳封覺得有人一棒子打上他腦門,瞬間,金星四射,他什麼也無法思、無法想了。
「妗粼,你好了沒?該趕路了。」關靳封在走廊上喊,連敲一下她的房門都不曾。
岳妗粼悄悄皺起眉頭。過去,他都會敲門進來的,偏這兩天避她避得緊,不僅不靠近她,連眼神都閃著她。
他們不是師兄妹嗎?論關系,也當是親密的,然而,他卻刻意拉遠距離。
她不曉得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心頭郁悶地擱著一塊大石。
愁眉不展地,她打開門,走到他面前。
他眼角瞥了她一下,跳起來。「你今天怎麼沒有蒙面?」
「太熱了,我臉上都悶得長出疹子啦!」她指著隱泛紅點的嬌顏,清楚地听見他的吸氣聲。
他狼狽地退了兩步,察覺心跳又開始失控。
女人長得太美實在麻煩,教人瞧了就心頭火熱,偏偏她美得聖潔無瑕,害他每次望著她,都忍不住一邊贊嘆世間竟有此佳人、一邊羞慚自己的膚淺玷污了仙子的靈性。
他的閃避讓她一陣心痛,訥訥地低下頭。
「師兄,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他大吃一驚。「何來此說法?」
「要不,你怎麼避我如妖魔鬼怪?」聲音里含著濃濃的傷痛。
他頓感心疼。「我不是避你,只是……男女授受不親。孤男寡女,為免瓜田李下之嫌,實在不宜太過接近。」
「但在發財村時,你就不會這樣。」她還記得他對她的憐惜,比之爹、娘、兄長更甚。
「那時你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