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梁家莊看來是待不得了,因此關靳封抱著岳妗粼朝著反方向的山林間奔去。
竄上山道,密林蔽天,伸手不見五指,黑暗成了他們最好的護身符。
岳妗粼松下一口氣。「好險,差一點就上當了。」
必靳封卻不敢大意。「且慢松懈,還不知道對方部署了多少人馬追我們呢!」說著,他精利的眼神鎖向她,不解她親爹是何方神聖,竟有此本事不被岳家母女千變萬化的容顏所惑,直探真相。
「妗粼,你可以告訴我你父親的真實身分嗎?」雖無意刺探她的隱私,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他實在不想被一個不知是圓是扁的人追逐得像只過街老鼠。
「這……我也不知該如何形容他的身分,嗯……一言以蔽之,他是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那不是皇親國戚、就是一品官員了,但本朝的人皆識他關靳封乃當今聖上最恩寵的人物,豈敢隨意得罪?
再加上一個大明國師劉伯溫,就算對方追回叛逃妻女有理,也該衡量一下,是否敵得過他和劉伯溫聯手。
偏對方步步進逼,毫不將關靳封與劉伯溫兩塊招牌放在眼里,不免令人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與天作對?
「看來我們要盡快回京,不能再有所耽擱了。」關靳封決定日夜趕路,凡事等回到京城再說。
畢竟,在他的地頭上,要有什麼風風雨雨,他處理起來也順手些。
「好是好,不過……我們走得了嗎?」她的憂慮癥狀又發。「我覺得追過來的人好象越來越多了耶!」
「沒關系,那腳步聲並沒有更加靠近的趨勢。」這也表示,那些追兵的輕功不如他們,不必擔心。
「噢!」她才放下一點點心——「哇!」身子突然被關靳封抱起,猛地拔高三丈。
「該死。」他低咒一聲,沒想到林子里居然被安了機關,一張網子由底下罩了上來。
必靳封一口氣提到極限,身形再抽高半丈。
然而,利用機械彈起的網子卻升得比他快多了。
眼看著網子就要罩住兩人身軀,岳妗粼突然抖手丟出一顆火磷彈。
轟地一聲,網子連同底下的座台在一聲巨響後,陷入一片火海。
必靳封佩服地瞪大了眼,歧山一派的人果然個個身懷異寶。但他還來不及夸她兩句,另一個危機緊隨而起。
「那個人不是你爹嗎?」竟然布下如此凶狠的天羅地網對付自己的女兒,他算是見識到了。
「是啊!」她看著四面包抄的竹架及緊隨其後的四名劍客,臉都白了。「但據娘的說法,老爹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簡而言之,只要逮到她,就算讓她受一點點傷,她家老爹也不會介意。關靳封快昏倒了。
「你有辦法對付一邊敵人嗎?」他一個人要顧及四方,有些吃力,她若能幫點忙,他會輕松許多。
她的唇在抖,即使已習武數月,一套拳也打得虎虎生風,但終究缺少實戰經驗,還是會害怕。
不過不能把所有重擔都放在他一人身上,因此她鼓足勇氣。「我試試。」
他自靴中抽出一把匕首交給她。「小心一點,等我處理完其它三邊,立刻過去幫你。」
她用力咽下一口唾沬,接過匕首。「你也小心。」
他頷首,右掌往腰間一拍,一抹亮晃晃的銀色匹練自虛空中展現。
也沒看他有什麼大動作,單單手腕一抖,銀劍揮灑迅如閃電,遺下的光輝凝成一朵九品蓮花浮開黑幕中,須臾消散。
必靳紂是故意的,先來點下馬威,讓己方佔盡優勢。
岳妗粼眼角瞥見銀光的殘點,這才知道什麼叫高手。
而同時,她也發現對手限底潛藏的恐懼。
「也對!」想想,要迎戰如關靳封那般了不起的敵人,任誰都會緊張;而這不啻給了她一個反擊的大好機會。
毫不遲疑,她挺身前進,匕首揮下,原本準備用來囚困她和關靳封的竹架應聲斷成兩半。
「原來是柄削鐵如泥的寶刃。」利器在手,她膽氣更威,結結實實的一式「天外翔鳳」砍向劍客。
比武過招,除了真正比功夫外,就是比氣勢,誰的氣勢強,便能佔上風。
岳妗粼的功夫雖稱不上高明,但敢打敢拚,那劍客一時之間給她攻得手足無措。
待得劍客發現她並非真正的高手,不過是憑著一點豪氣在打時,他奮起精神,力求反擊,卻已來不及。
「休得猖狂。」關靳封收拾掉最後一名對手,過來馳援了。
「師兄。」岳妗粼大喜。
「干得好,妗粼,現在交給我了。」關靳封右手揮劍擋住劍客攻擊,左手拉過岳妗粼護向身後。
「嗯!」她興奮得雙眸水亮,沒想過自己真有與人過招的一天,而且沒有輸。
「可惡。」劍客不甘被看輕,猛然收劍,倒退三尺,手底翻出一顆黑色彈丸射向關靳封與岳妗粼。
必靳封本欲以銀劍撥開迎面襲來的暗器,夜風中,卻突然傳來一聲︰「住手。」渾厚而低沉的嗓音,充滿驚惶。
必靳封心頭暗凜,在劍尖觸及到黑色彈丸前驀然收手,改抱著岳妗粼迅速後退。
彈丸在落地時炸開,轟然火光直沖半天高。
「粼兒!」同時,一名中年男子趕到現場,痴望滿目瘡痍。「粼兒,我的女兒……」他說話的口音夾帶著濃濃的異族腔調。
「對不起,將軍,我不是故意的。」劍客操著異國語言,為著一時沖動而全身發抖。
「我說過,不準殺人的——」怒火狂燒,中年男子一掌打飛劍客。
「將軍,未見尸體前,並不能確定小姐已死。」自後趕上來的文士說道。
中年男子定了下心神。「沒錯,我女兒沒那麼容易死的。傳令下去,第一隊留下,搜索方圓百里,看有沒有小姐的消息,其它人跟我上京去。夫人既已隨劉伯溫進京,妗粼若沒死,一定會到京城去找她娘,我們就來個守株待兔。」雖然以他的身分,要進入異國都城有些不妥,但為了尋回妻女,他也管不了了。不過,劉伯溫怎會透露此消息給他?不知這大明國師有何計劃,他得小心應付才行。
「是。」文士領命辦事去了。
中年男子逕自望著陰暗的夜空嘆息。「妗粼,你可千萬別死啊!」
第九章
讓別人誤以為他們死了,藉以擺月兌追兵,正是關靳封的計劃。
其實早在劍客收劍役退時,他心底已高舉警戒旗幟。
及後,夜風中傳送過來那句「住手」,證實了他的想法。
但他仍決定維持原意,先迎向黑色彈丸,再于最後一刻收手,制造他倆已喪身火器下的假象。最後,攜著岳妗粼逃之夭夭。
計劃進行得頗為順利,他們順利擺月兌追緝,只除了一點他沒預料到,那就是——火器的威力比他預估的還大了些。
不過他們都沒有受傷,只是被彈震進一處爛泥潭中,惹來了一身惡臭。
「呸呸呸——」關靳封吐出滿口爛泥的同時,不忘問候一道落難的同伴。「妗粼,你還好吧?」
「唔!」她搖頭、點頭,正忙著抹去滿頭滿臉的爛泥,暫時沒空回話。
必靳封瞧她變成一尊黑抹抹的泥人,忍不住笑。「別忙了,你全身上下都是泥,再怎麼拍也是弄不干淨的。」說著,他帶她游出泥潭。
她苦著一張臉。「好臭。」
「咱們先找個小湖、溪流什麼的,洗干淨吧!」幸好兩人露宿山林的經驗頗為豐富,因此在野外尋找水源難不倒他們。
岳妗粼跟著他,邊走、邊反胃。「那味道弄得我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