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你不曾听過,你娘也不曉得,這是我中午才從你爹口里問出來的。」而關靳封正在密切調查岳老爹的來歷。
「原來如此。」岳妗粼頷首表示了解。「這麼說來,爹的病不是一般藥草可治好的嘍?」難怪他們看了無數大夫都沒效。
「是的。所以我另外給你爹配了新藥,頂多服個三帖,便能將蠱蟲排盡,剩下的就只有調養了。」
「多謝劉先生。」
「岳姑娘不必客氣。藥快涼了,你快端去給令尊服用吧!」
「我這就去。晚安,劉先生。」
「再見。」送走岳妗粼,劉伯溫信步來到後院。岳家本宅因為地震倒場,目前正在重建中,因此在前庭搭了個帳篷暫時棲身。
至于後院,則因人手不足難以兼顧,變成廢園一座。
不過關靳封和劉伯溫來了之後,有鑒于後院土壤肥沃,浪費可惜,因此在此闢起了菜園子,種些落花生之類的植物。
劉伯溫步進後院,關靳封正在給菜園子除草。
「關禁衛辛苦了;要你堂堂一位督統大人來干這些粗活,真是委屈你了。」
「大明國師都可以屈身成大夫了,我種些菜又算得了什麼?」關靳封頭也不抬,懶得看他一眼。
劉伯溫哈哈大笑。「看來關禁衛對老夫誤會很深。」
「你玩我玩得很開心,這一點絕不是誤會。」他終于抬頭,睨了劉伯溫一眼。「我查過了,岳老爹年輕時確實是位走方郎中,還有個赫赫有名的稱號叫神醫怪客。不過他的專長是傷病,本身並未習武,對于毒、蠱也毫無研究,以致自己中蠱多年卻無法自救。」
「神醫怪客曾是胡惟庸的座上賓。」
「座上賓談不上,他不過是替胡惟庸看過一回病。而且神醫怪客在江湖上是有名的孤僻,等閑不與人交往,我懷疑他會替胡惟庸做事。」看了姓岳的一家,他真覺得人生境遇無常。
想那岳夫人,曾是武林第一美人,多少王孫公子趨之若騖,她不屑一顧,如今卻甘願洗盡鉛華,專心照顧病弱夫婿,何等情深?
而岳老爹,年輕時雖稱不上叱 江湖,也是赫赫有名,今朝卻磨圓了性子,見著人就笑呵呵的,焉有昔日孤僻影子?
劉伯溫觀察了岳氏一家,也知他們與胡惟庸殘黨無關系,卻忍不住要戲弄關靳封。「關禁衛如此維護岳老爹,不會與私情有關吧?」
「如果你要說的是岳妗粼,很抱歉,她並非岳老爹親生。而且我與她清清白白,任你東牽西扯,也談不上私情。」有關這一點,關靳封可是有十足的把握。
確實,初查出岳夫人乃當年武林第一美人莊夢蝶,岳父是鼎鼎有名的神醫怪客;關靳封是大吃了一驚,幾度還懷疑,該不會連岳觀雲和岳妗粼都別有身分吧!
但經過一番詳查後,發現岳夫人是在八年前的一個雨夜,抱著才六歲的女兒暈倒在發財村入口,被岳老爹所救,兩人方始結識。
當時,岳老爹的身子還沒有那麼差,兩人,一個是鰥夫、一個是寡婦,日久生情,彼此疼惜,這才結成一家,從此在發財村里落地生根。
八年了,這里什麼事也沒發生;除卻他們特殊的武林人士身分外,關靳封相信,這對夫妻應是沒有其它值得懷疑之處。
「原來岳姑娘並非岳老爹親生。」劉伯溫低頭,呢喃自語。「那麼老夫之前的疑惑就解釋得通了。」
「國師不是神機妙算、無人能敵,又豈會不知岳姑娘身世?」
劉伯溫苦笑。「老夫也是人,不是神,怎可能無所不知?」
必靳封只當他是在裝佯,也不理他,逕道︰「發財村里其它人家我也都調查過了,沒什麼問題,待岳家重建完畢後,我會抽個時間回京面聖,將這樁任務作個了結。」
「關禁衛的動作真快。不過,你走了,岳姑娘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這樣小心翼翼照顧她、保護她,不就是希望能獲得她的青睞?可你又不向她表白,這豈非平白浪費大好時光?」
必靳封瞠目結舌地望著劉伯溫好半晌。「國師,你當我是什麼樣的人?挾恩以求回報這種事我是做不出來的。」
這會兒換成劉伯溫呆了。「那你對她那麼好……」難不成是在耍人?
「我覺得她太辛苦了,就為她出點力,可沒旁的心思。」了不起就是希望她別泄漏他的糗事,還有,覺得她偶爾大驚小敝的模樣怪可愛,至于其它方面,他真的想都沒想過。
「這是說,你並不喜歡岳姑娘?」
「就算我喜歡她,也不會用這種卑鄙下流的方法追求她。施小恩、求大惠,豈是君子所為?」關靳封哼了聲,走人。
劉伯溫僵成木棍一枝。一直以為關靳封算是精明人了,怎麼……也有如此憨直的一面?「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炳哈大笑。
岳妗粼最近常常作……算美夢吧!
事實上,這個夢已經持續幾個月了,不過之前總是久久,十天、半個月才來一次,近月,卻是三、五天就來上一場。
在夢中,出現了一名渾身赤果的男子。他有著寬廣的背、緊小的臀部,下接兩條修長的腿,一身強健有力的肌肉。
她總是從下方仰望他,然後,就在快看清楚的同時,眼前一黑,在夢中,自己昏倒。
真奇怪,她一輩子都待在發財村里,也沒見過什麼人,怎會作這種夢?
而每次作完夢,她都會有些沮喪,因為,她永遠也看不出那個人是誰。
然後,就是一夜的無眠,只好起床練拳。
「暍剎剎——」一掌劈下,一塊紅磚應聲斷成兩截。岳妗粼還算滿意這成果,不過她家老師似乎不怎麼欣賞,因為他始終不肯再教她更高深的武術。
「真希望可以再多學幾套掌法、劍招。」她像饑餓多日的孩童,好不容易找著食物,只想多啃幾口,以免將來時局不濟,又要空月復度日了。
「貪多嚼不爛!習武最忌好高騖遠,馬步沒扎好前,你別想要學其它。」關靳封在帳篷里睡到一半,听見外頭有聲音,出來查看。想不到都過三更了,她竟還在練掌法,真是不要命了。
「關大哥!」岳妗粼看見他,笑嘻嘻的。
「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睡一趟起來了。」
必靳封眯著眼,顯然不太相信她。
「我知道你急著學會新本事,但弄壞身體就什麼也沒有了,你好好想清楚。」真正相處了才知道,她性子其實沉靜又有點自卑,不如外表那般活潑。
不過她很好強,認定的事非做到好不可,頑固起來則比騾子還可怕。
他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凡事都想得過多,又容易煩惱,這樣怎麼快樂得起來?不如學他,天塌下來當被蓋,人生也如意多了。
「我知道,我不會太勉強的。」她兩手垂在腿邊,低著頭的模樣就是一副乖寶寶狀。
他有些頭痛。「我不是在罵你。」
「我沒說你罵我啊!我只是在反省。」她很認真的,別扭到有點不通透。
「總之……唉!等你馬步扎得更穩,內力有些基礎後,我會再教你新招式的,眼下你先別太急。」
她其實不相信他會留這麼久,畢竟,人生無不散之筵席。
不過他都說了,她便姑且听听。「謝謝關大哥。」
他抓抓頭,看著她,想了一下。「妗粼,你……其實可以不必這麼認真的。」
「認真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但……太認真,不懂得變通,你不覺得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