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左思右想,怎麼也尋不出匡雲西的破綻來,只得信了他。「恭請姑爺回府!」他延手請道。
匡雲西挾著秦冰,開開心心地踏上征途。
他真的是故意去尋人家閨女玩笑嗎?這只有天知、地知,還有他自己知道了。
***
打從離開西荻國之後,匡雲西與秦冰就過著餐風露宿的生活。
這換成一般人,早埋怨死了,他兩人卻甘之如飴。
此時的西荻國正逢天災綿延之年,日子可比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苦多了;他們熬慣了,匡雲西還因此培養了席地而眠的「好」習慣。
兩人日夜兼程奔波了半月余,總算趕到安知縣——天雷幫所在地。
秦冰自告奮勇去打探消息,匡雲西閑著也是無聊,便就近找個看起來不錯的角落「睡」嘍!
期間,過路人有對他指指點點、厭惡嫌棄的,當然,心疼出外人辛苦,而送飯送萊的亦不缺乏。
他們以為他睡死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其實他什麼都曉得。試想,一練武之人的警覺性會差到哪兒去?除非他故意裝傻。
而其中,教他印象最深刻的正是送披風的那個人。
他在他耳邊碎碎罵了好久,匡去西第一次發現,男人要長舌起來,-窩子女人都得靠邊站。
他忍不住好奇,抬眸瞄了來者一眼,發現是名年輕男子,與他差不多年歲,一張秀氣臉龐上敷粉涂朱、俊美無儔,就是脂粉味太濃了些。
男人抱怨的話題不外乎是被逼娶妻,自由受到限制,此後再不能快快樂樂地日眠花街、夜宿柳巷了。
而男人身邊三名友人則不停慫恿他逃婚,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豈可屈服于一小小女子手中之類的話。
起初,男人還念著與未婚妻青梅竹馬的情分,略作推辭。可當他的朋友說到,那位小姐因日前一場意外,雙眼有失明之虞後,男人立刻改變念頭。
沒人想娶一名雙眼可能失明的女人為妻,即使她本人聰慧無比、嬌美嫻淑,有了缺陷就是不行。
男人終于決定逃婚。他月兌下證明身分的披風,正想丟掉,三名友人卻突然指著匡雲酉說︰「乞丐與盲女,絕配。不如將披風給他吧!」
就這樣,匡雲西得到一件披風和一名未見過面的妻子。而男人則與三個朋友快樂逍遙去也。
從頭至尾,匡雲西不曾出聲留人,人生百態,這不過是一例;他只當自己看了一出人生現實劇碼,戲落幕了,他繼續扮演他的假乞丐。
萬萬想不到真有人將他與那名男子錯認了,而那男子還是天雷幫少幫主。
只能說是天意了。賜給他一個接觸天雷幫的契機,同時,他也對那名因失明而失去未來夫君的可憐女子產生了興趣。
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會讓一個男人念念不忘多年?匡雲西一直記得那位少幫主談起他的未婚妻時,一副依依難舍的語調。
雖然少幫主舍棄末婚妻的理由是因為她可能失明;但匡雲西倒認為,少幫主耳根子太軟,受惡友挑撥,才是導致這樁姻緣觸礁的主因。
反正不管怎麼樣,這麼好玩的事,放棄可惜,加上他也需要一個接近天雷幫的契機,因此便阻止秦冰說出真相。
至于代少幫主迎妻之後該如何是好?抱歉,事事考慮周到、深謀遠慮不是他的作風,凡事有個三分把握,他就干了。
西荻國里,老有人謔稱他為「白痴王子」,還真是說對了。
「到了。」領頭的老者突然停下腳步,害得匡雲西差點一腦門撞上他後背。嘖,這要真撞了過去,老頭兒的老命非飛去半條不可。
「老丈,這里……」匡雲西指著眼前的大雜院瞠目結舌。
忽爾,一陣強風吹過,帶來某件衣物蓋住他臉面。
「什麼東西?」匡雲西扯下遮住視線的東西,定楮一瞧,俊臉變呆。那是一件肚兜,原本應該是白色的,卻洗得泛黃了。
「色鬼!」一個打斜橫里沖出來的婦人搶過他手中的肚兜,斥罵道。「竟敢偷拿老娘的肚兜,說,你覬覦老娘多久了?」
老者忙拱手打圓場。「馬大嬸,這位是我家姑爺,特為迎接小姐而來,對你絕無非分之想,還請高抬貴手。」
「去,誰信你們這群雜碎?說什麼富家千金,來租我這大雜院也兩個月了,連租金都付不起。一個瞎眼女人也當成寶。」馬大嬸又吼又叫,氣勢倒不小。
老者給罵得抬不起頭來。
獨匡雲西不吃那一套,只顧把一張俊臉扮得委屈萬分。「夫人,明明是你的肚兜輕薄了我的臉,怎麼罵我色鬼?又說我覬覦你呢?」
馬大嬸一怔,好幾年沒男人用這等似輕薄、似調侃,又帶數分哄騙的口吻與她說話了,教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倒是老者與他身邊數名大漢聞育,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秦冰面紅耳赤屈肘頂了匡雲西腰眼一下。「抱歉,夫人,我家三爺口沒遮攔,請你大人大量,莫與他一般計較。」
馬大嬸垂首偷覷匡雲西一眼。一生在大雜院里打滾,她見的人也不少,卻不曾見過這等豐神俊朗、又稱她為「夫人」的男子,她也是女人呀!怎會不希望人哄?只是……唉!或許她的言行正是讓男人退避三舍的原因吧?
紅著臉,她又啐了一聲,嗔嗔罵罵地走了,不過這回的聲音壓低許多,偶爾甚至夾雜了幾記撒嬌也似的低哼。
「姑爺,你真了不起。」幾名大漢圍著匡雲西怕手歡呼。
一名大漢笑嘻嘻地接著說,「姑爺,不說你不知道,咱們住這里的時候,不知被那位馬大嬸整了幾回,要不是小姐擋著,咱們真想揍那潑婦一頓。」
秦冰橫過去一記白眼。「你們好不好意思啊?男子漢大丈夫的,卻想對一名女子動手動腳,不要臉。」
一群大漢給秦冰一陣好罵得面似火,氣氛頓時尷尬。
匡雲西突然大笑。「看到了吧?馬大嬸那股子凶悍算什麼,真正住河東的獅子長這樣。不只會吼會罵,還會打人呢!瞧,她剛剛一拐子撞得我的腰都青了。」說著,他還作勢翻傷口給人看。
秦冰咬牙切齒。「三爺,你鬧夠了沒?」
匡雲西忙舉高雙手做投降狀。「夠了、夠了,秦大人、冰女俠的命令,小的豈敢不從?」
幾個人一時鬧得愉快,卻把老者心里的疑惑越鬧越大。不是說秦冰腦子燒壞了,早成傻子一名;可瞧她伶牙俐齒的,哪里傻了?
匡雲西和秦冰間該不會有某種曖昧吧?為了他家小姐,老者決定要好好盯著這對主僕,若他們有任何不軌行為,他定不讓他們好過。
「其實馬大嬸也不是這麼壞的人,你們又何必每每針對她叫?」一個清冷冰冽的聲音忽似晨霧灑落,淋得笑鬧中的眾人興致盡消,卻又離奇地不感泄氣,倒像春風滌過心頭,乍暖還涼之余,生意盎然。
匡雲西抬頭迎上一張清秀嬌顏,稱不上美艷,似秋菊招展,別有一番風華韻致。
「小姐,我把姑爺請回來了。」老者搶先一步稟告,同時讓其余數名大漢退下。
女子沒有焦距的視線在半空中游移片刻,最後定在匡雲西身上。「是雲哥嗎?」
匡雲西瞬也不瞬地望著那姑娘好半晌,發現她有一雙柔魅的眼,細細長長,微挑的眼尾像帶著電,十足勾人心魂。
真是個迷人的姑娘,只可惜那雙眼兒像遮了層紗,靈氣盡失,徒剩茫然。
倘若她的眼楮恢復正常,不知會是何種景況,他忍不住好奇,上前一步。
泵娘察覺了他的意圖,縴細的身子一顫後,又強自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