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姑娘……」小翠啪一聲跪了下去。「小彬給你磕頭,拜託你開門吧!」她再這樣下去,要是有個什麼萬一……嗚嗚嗚……小翠不敢想,大少爺和二少爺會罵死她的。
房里依然無聲無息,小翠在外頭,磕完頭,又舉手擂門,把嗓子都給喊啞了,若非確定霍姑娘並未外出,她幾乎要以為里頭沒人了。
「霍姑娘,請你開開門啊!」癱在地上,小翠受不了了。「霍姑娘,你再不開門,奴婢要請二少爺過來了。」
不管是軟求、還是硬逼,房里的霍青蓮始終不吭半聲。
小翠忽地心跳一窒,大眼圓瞪。「糟糕,難道霍姑娘出事了。」她砰一聲放下藥碗,匆匆忙忙跑去找方自在了。
棒壁房,于依人悄悄地探出頭來。府里出了什麼事,她一清二楚,連方悠然裝瘋賣傻她都知道,只是她膽子小,不敢出面應聲,總是躲在一旁偷看。
她也發現方悠然和霍青蓮間奇異的情愫流竄。他們兩個該是一對吧?這對她想要接近方悠然、求他救爹爹真是大大的不利。
如果霍青蓮就這麼死了……不!這想法太卑鄙了。她天生膽小,使計進方府,已是耗盡了她全部的勇氣,又要適應陌生的地方,又擔心被打入天牢的爹爹,身心兩萬俱損的情況下,她幾乎無時無刻不想放聲大哭。
多賴霍青蓮偶爾的關懷與慰問,她才能勉強支撐下來;如今霍青蓮受傷了,她怎能不好好回報她一番?
注意到四周都沒人了,她輕移蓮步來到霍青蓮的房門口。
「青蓮姊姊……」怯怯的呼喚低如蚊蚋。
但房內的霍青蓮卻听見了,先前不管誰叫她,她都可以置若罔聞的,偏偏于依人那聲幾不可聞的低喚,卻恍如一枝利箭般,不僅傳進了她耳朵,更筆直地射進她心坎。
「青蓮姊姊,你開開門好不好?」于依人抽泣著,眼淚又撲簌簌地往下掉。
霍青蓮無知無覺的身子不由自主晃了下,打初見面開始,于依人的淚就有辦法改變她的決定,從前如此,現在也是一樣,以後……恐怕也不會變吧!
「青蓮姊姊……嗚……」壓抑的啜泣傳進房里。
霍青蓮終於勉強撐起疲乏的身子,走過來打開房門。
當于依人瞧清霍青蓮慘白泛青的臉色、縴瘦的比鴻毛還要脆弱的身子,兩行清淚再如雨般紛然而下。
「哭什麼呢?」對著于依人就好像瞧見自己那無緣的妹妹,霍青蓮心憐地對她招了招手。「我又還沒死!」
「嗚嗚嗚……」她一定沒照鏡子,她的臉色比死人還要可怕。于依人難過地撲進她懷里。「青蓮姊姊,你吃藥好不好?拜託你吃藥……依人不要你出事啊!青蓮姊姊……」
霍青蓮茫然的眼望著天空。她這是在關心她嗎?為什麼?她們非親非故啊!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霍姑娘,你還是喝藥吧!」不知何時,雷春花也來到了她們前。
于依人回身一望,乍見雷春花,嚇得躲到霍青蓮背後;她不是討厭雷春花,也知道她並非壞人,但就是控制不住對不熟悉的人感到些微恐懼。
不過很奇怪,她就是不怕霍青蓮,從一開始就覺得可以依靠青蓮姊姊;在方府里,霍青蓮大概是唯一讓她敢於面對面正常談話的人了。
霍青蓮望著雷春花,在她眼里瞧見了誠懇。她也希望她活下去?而她不過是個外人,卻不想她死,那為什麼她所依賴的好兄弟卻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喝藥吧!霍姑娘,大家都很擔心你。」雷春花退開了身子。
霍青蓮這才發現她身後站了一排圍觀的群眾,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讓人扛在擔架上的方悠然了。
「你的情況看起來比我還糟。」方悠然的傷雖未完全恢復,但蒼白的臉已浮現些微血色,證明他這幾日好吃好睡,將身子養得很好。
不像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發了近兩日的呆,把人都給發傻、發壞了。
方悠然把手一場。「你們都回去吧!霍姑娘這里由我看著。」
「大少爺!」隨侍佣僕不贊同地應了句。
「怎麼,現在我的命令不管用了?」方悠然沉斥了一聲。
「不是的,大少爺,但你自己的身子都尚未痊癒,又要照看霍姑娘,恐怕……」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數,死不了的,還不將我抬進霍姑娘房里?」方悠然決定打今兒個起,吃住都與霍青蓮在一起。在他眼皮底下,不信她還能惡意虐待自己!
「可是……」
「這里我是主子,我說了算!」他吼了句,又嗆咳起來。
佣僕不敢再惹他生氣,只得遵令將擔架往霍青蓮房里抬。
「等一下。」霍青蓮擋在房門口。「男女授受不親,你我無名無分,豈能同居一室?」
「有本事你可以把我打出去啊!」他挑眉笑睇著她。「不過很可惜,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恐怕只能任我宰割了。」
「你……」怒火一上涌,她立覺頭暈眼花、站不住腳。
「是吧?我就說嘛,你現在這副模樣,別說趕我了,連只螞蟻都踩不死。」方悠然視線往旁移,定在于依人臉上。「于姑娘,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呀!」天性膽小的于依人本就不習慣與陌生人相處,方悠然又突然問她話,硬是把她嚇得跳起來,蒙著臉逃回自己的屋子里。
「什麼啊?」方悠然無奈地模模自己的臉。「我傷的應該是月復部,不是臉吧?瞧她像見鬼似的,好像我長得多恐怖。」
「你粗鄙不文,本來就面目可憎。」霍青蓮不馴地瞪著他,怎麼也不願意跟他同住一屋。
「激將法對我沒用的,青蓮妹子!」好像挨罵是件多麼舒服的事,方悠然開心地笑開了嘴。「你想趕我走,只有一個辦法,把身子養好,用你那雙拳頭將我掃地出門。」他瀟灑地一揚手。「來人啊!咱們進去。」
「是!」不顧霍青蓮的反對,兩名侍從將方悠然扛進了她的房間里。
就這樣注定了他們變相的同居生活。
霍青蓮打定主意,只要方悠然在她屋里一天,她就絕不開口與他說一句話,以表無言的抗議。
倒是方悠然很能自得其樂,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就練功、練完功當然就拿霍青蓮來取樂!
「青蓮妹子,我都不曉得你這麼喜歡跟我住一起。」把玩著桌上將涼的藥汁,他調笑著。「故意不喝藥,好將我留……」
不待他說完那篇瘋言瘋語,霍青蓮下得床來,搶下他手中的藥碗,仰頭一口氣喝光了藥汁,再回到床上打坐調息,以期盡快恢復身子,將他趕出房門。
方悠然無辜地模模鼻子。瞧她那副深惡痛絕的表情,像恨死他似的,唉!殊不知他是用心良苦啊!
所謂請將不如激將,她秉賦雖聰明機靈,卻因執又倔強,所以在處理某些與感情有關的事時,總容易鑽進牛角尖里。這時候旁人若是逼迫、教訓,反而會害了她,唯有適當的導引與宣泄,才能讓她心中的悶氣釋出,並自己想通。
只不過溫柔導引非他本性,激她宣泄倒還有可能;如果她能因為惱怒他,而興起對抗之心,努力養好自己的傷,以期與他一決勝負,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大少爺。」門外傳來霍青蓮的貼身丫鬟小翠的喚聲。
「進來。」
小翠端著餐盤走了進來。「用午膳了,大少爺,霍姑娘。」
「放下吧!」
「是!」小翠佈好了餐點,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