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我救的明明是個可親的大哥啊!幾時變成一個土匪惡霸了……」不滿的咕噥響個不停。
卻惹來皇上更暢快的大笑。大哥?那是多遙遠的事情了?當時方悠然還只是個大娃兒呢!站起來不到他的肩膀高,可愛又能干,幾度救他出險境,可以說沒有方悠然,就沒有今日的皇帝李隆基。
不過人總是會長大,昔日十五歲的少年,如今也……快三十了吧?皇上這才想到方悠然至今未婚,也許給他指個婚,讓他安定下來,就不會再一天到晚想辭官雲游四海去了。
嗯!這倒是個好法子。拍著馬向前行,皇帝老爺腦海里過濾著滿朝名門閨秀;美女雖不少,可有誰能配得上他從前的義弟、如今最寵信的愛卿呢?
方悠然望著皇上遠離的背影,越瞧心火越旺,想當初兩人相約結拜時,明明說過互不干涉的啊!如今他卻屢屢食言,真是可恨!
一時惡作劇心起,他舉起背上的長弓,搭上犀利的羽箭,箭鋒瞄準前方皇上身側的大樹,意欲嚇人一大跳。
「方侍中謀反了,來人啊,快保護皇上!」某位隨行狩獵的大臣卻誤會了方悠然的舉動,嚇得沖口大喊。
可來不及了,方悠然手中的羽箭倏然飛射,宛如流星劃過天際,銳不可當。
「皇上!」群臣驚喊,其中一各急慌了的大臣更將手中長箭射向方悠然,以期阻他傷了萬歲。
皇上耳聞雜音,利箭立時擦過他的右頰,數朵血花飛濺,嚇得他墜落馬下。
但羽箭飛勢依然未停,強勁貫穿了皇上身邊一株大樹後,繼續往前掠去。「吼——」毫無預答地,——聲猛獸垂死前的慘嚎,炸開在天地間。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抹龐然的白色獸影奔出林間,直朝皇上的方向飛襲而去。
是一只白色的猛虎,狂暴的氣勢像是能搖天撼地,若非它眉間插了枝利箭,沒人會懷疑它有能力撕裂一支御林軍。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眨眼間,皇上甚至還未想到逃命,白虎已飛撲近身,他閉上眼,以為死定了。突地,砰!好大一聲如雷暴響,煙塵漫天中,攻擊中的白虎身軀倒臥在皇上腳邊,虎口剛剛抵住皇上的左腳,卻沒力氣咬下。
白靈則額染滿鮮血,方才坐撲不過是強弩之末,其實白虎的腦袋早被方悠然的利箭射穿,沒救了。
「皇上!」萬歲的貼身內侍高力士最先回過神來,沖過去將皇上拉離虎口。
「聯沒事。」皇上驚魂甫定地站起身。
「方侍中呢?剛才多虧了他,膚才逃過一劫。」不先思察這本該稱王于關外的白虎何以出現在皇家林苑中?才月兌險境,皇帝老爺就急著尋找那寵信的愛卿——方悠然。
至于方悠然……他則因大受刺激而持續處在神魂游離中。
般不清楚事情是怎麼演變的?不過是一場小小玩笑,想要嚇嚇皇上,也許皇上會因一時惱怒,而罷了他的官,正遂了他雲游四海的心願。
誰知行動才開始便教人給破壞了,皇上受驚回頭,利箭無可避免地擦傷了皇上,換成自己大吃一驚,他雖想辭官,可還不想掉腦袋呀!
然後,一頭絕不可能出現在御林苑中的白虎,卻莫名地擋在他的飛箭軌道上,教他給射死了,緊接著……
「愛卿!」皇上瞧見方悠然了,急忙地奔近過來,不停拍撫他僵在馬上的身子。「這回你救駕有功,聯定封你為安南王,另賜黃金千兩、府邸一座。」真該感謝那頭壯烈身殉的白虎,多虧了它,他才有借口永遠留下方悠然。
「啊!」理智回來了,方悠然下巴掉到天邊去。他……該死的!三品侍中一下子跳到世襲王爺去了;真給那烏鴉張鐵嘴說中,他這個月內必封侯拜相;那一生富貴無雙呢?
不要啊!他寧為乞丐也不想做官,這個月明明只剩三天,他便可逃過一劫,上天為何要如此戲弄他?
白眼往上一翻,這刺激太慘烈了,他受不住,要昏了、要昏了……
「愛卿?」皇上見他神色不對,更加用力拍他,卻沾得滿手黏膩。「啊!你怎麼中箭了?快傳御醫、傳御醫——」
皇上焦急的聲音在方悠然耳邊回繞,但是他听不見,只是一心想著要怎樣避過這場大禍。十足受不了官場上的束縛,每升一品,便要折去他十年壽命,若真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侯公卿,不必等天收他,他自己就先了結自己了。
可他想活啊!世上還有那麼多風景沒游過,恁多美食未嘗遍……不行不行,他得留著這條小命玩遍天下去。有什麼辦法可以教他逃月兌這一大劫呢?
「方侍中要有個三長兩短,聯就斬了你們給他陪葬。」皇上的怒吼像打雷似,一字字敲進他心坎。
方悠然在心里咋舌,皇上也太夸張了,一支文臣射的無力小箭哪能教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不過……兩長短可就難說了,若他自這一刻起再無力擔任一官半職,不信皇上不放他自由。
想到就做,不顧周圍一堆人著慌地想扶他下馬,尋了個空隙,方悠然當場直挺挺倒下。
「砰!」一泡英雄淚險些流出,下回裝死可得選蚌好所在,地上的石塊踫得他痛死了!
「方侍中——」好淒烈的呼喊。
雖然很對不起關心他的人,方悠然還是堅決閉緊雙眼,任由神魂兒飄離軀體,是昏了,也是唾了。
方府大廳熱鬧哄哄,而在方府後院的「擎天樓」里,方悠然人如其名,正悠然地躲在床板下吃著弟弟方自在偷渡進來的食物。呼!差點餓死,大廳上那群像蝗蟲過境似的探傷人,一波接一波,害他想偷得浮生半日閑,享受一下養傷的樂趣都不成。
「恭喜了,安南王。」譏諷的調侃突然響起。
咚!「唉喲——」一聲慘嚎自床底下傳出,方悠然的腦袋重重地吻上床底板。
「保重啊,安南王。」方自在好心地拖出在床底下痛得縮成一團的兄長。
方悠然邊撫著頭,邊哀怨地睨著親弟。「自在,你想謀殺親兄啊?」明知他厭極了做官,還喊他「安南王」,存心嚇死他嘛!
方自在只把一卷黃綾丟給他。
「什麼東西?」方悠然好奇把玩著黃綾。
「聖旨,皇上方才遣高公公來報,策封你為安南王,賞賜下來的用品將大廳都給堆滿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方自在尋了張椅子坐下,蹺高腿準備看好戲。
「什麼?」方悠然張大嘴,錯愕的模樣兒十足地精采逗人。
方自在頹然搖頭。「大哥,你都幾歲人了?還一天到晚裝可愛,難怪皇上舍不下你。」
「我什麼時候裝可愛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方悠然氣呼呼的表情果真……相當可愛!.
「現在。」方自在嘆口氣。明眼人都瞧得出皇上對方悠然的寵信里夾雜了私心,也不是說這對君臣間有何曖昧之情,只是方悠然太對皇上脾胃,皇上莫名就是信任他、想提攜他,這是緣;只是對皇上而言是善緣,對急欲擺月兌束縛、展翅高飛的方悠然來說,便成了孽緣。
「我知道你打小就嫉妒我長得比你英俊!」方悠然輕哼一聲。
他就是有自我作樂的本事,也許正是這番喜悅教皇上歡欣吧!身為一國之君,壓力如天那般大,宮中雖有弄臣,卻不敢太親近,怕才安定的天下會因一時疏忽而盡毀。
親近方悠然有個好處,他聰明又賢能,能定天下、又能放松人心,這樣的人,怎不教皇上又寵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