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的是,這種行為完全不像是軟弱、沒個性的敖寒會做得出來的!
「不過也因此叫老爺看中了少女乃女乃救人的仁心,所以往後幾年,老爺便將一身醫術悉數傳給了少女乃女乃。」陳福邊說、邊抹著淚。「少爺,您不知道,老爺死後,『百草堂』多虧有少女乃女乃坐鎮才能生存下去,現在外頭的人都稱呼少女乃女乃為『女神醫』呢!」
「杏林?女神醫?」吳修突地一擊掌。「我听人說過,關中出現一位女神醫,菩薩心腸,救治貧苦病人從不收錢,病人若想報恩,只消在其住家附近種下一株杏樹,久而久之,杏結成林,女神醫販賣杏林里收成的杏子,所得金銀又全數用來濟世救人,堪稱當代奇女子!」說著,他突將目光轉向谷仲臣,嘴邊的笑意邪得叫人打心底發顫。
陳福驕傲地笑著說︰「是了,公子說的正是我家少女乃女乃。」
「敖寒是——女神醫?!」谷仲臣簡直不敢相信。滄海桑田何其難測?昔日他棄如敝屐的軟弱女子,卻是今朝人人稱頌的女神醫!
「喂!」吳修不懷好意地撞撞他的腰。「我記得某人曾說過︰娶妻當娶女神醫;她慈悲善良,又聰明過人,最了不起的是她胸懷天下,滿腦袋不凡思想,是所有男人、心目中最佳的娘子典範。」
那個「某人」招呼不打一聲,掄起的拳頭便吻上了吳修的臉。「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谷仲臣的心情恍如一葉扁舟,航行於驚濤駭浪中,無法平復。
怎麼會?敖寒是個如此認命、完全不會反抗世間不公,人家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的傳統女子啊!
她是女神醫?那行為舉止驚世駭俗、名滿天下的當代奇女子?
他不信!說什麼也無法相信,他定要找出一處錯誤,以駁斥這愚蠢的說法。
「福伯,你說敖寒是『女神醫』,外頭那片杏林就是貧苦病人為了感激她治病不收藥錢所植下的,可……那不是咱們家的地啊!我記得……對了!十年前『百草堂』隔壁就是當今天下首富沈百山的家,這一大片土地都是沈家的。沈百山是出了名的小器苛刻,他怎可能容忍旁人將樹種植在他家的土地上、又得不到任何好處?」所以說,那傳聞中的「女神醫」絕非敖寒。
「因為少女乃女乃救了他唯一的兒子一命。」陳福微笑解釋。「所以沈老爺在舉家遷移京城後,便將這整塊地都送給了少女乃女乃當藥錢。」
「竟有此事!」這下子谷仲臣的下巴一掉再也撿不回來了。他的夢中情人竟是他死也不願娶進門的「娘子」?!老天,這筆帳還有算清的一天嗎?
「少爺,您怎麼了?」陳福瞧谷仲臣一臉驚駭欲絕的模樣,急得額冒冷汗。「您是不是不舒服?我去請少女乃女乃來幫您診治一下。」
吳修趕緊擋住老管家急欲離去的身子。「福伯……這樣稱呼你沒錯吧?你別擔心,他沒事的。不過是一下子興奮過了頭,賞他兩巴掌清醒、清醒就好了。」說著,他真舉起了手。
「公子!」陳福急護住他的寶貝少爺。「您怎能打少爺?」
「不能打嗎?」吳修推推仍呆楞在原地的姓「谷」的傻木頭,遺憾地說道。他的手可是很癢耶!
「當然不行。」陳福瞪大眼。誰敢踫他的少爺一下,他就跟那人拚命!
吳修搓搓發癢的手。「好吧,不打就不打,不過福伯,你得告訴我一件事兒。」
陳福小心翼翼地與這欲危害他少爺的危險人物對峙著。「公子想知道什麼事?」
「那位漂亮的小朋友,他住哪兒?」吳修說這話兒的模樣活似只大惡狼。
陳福不由得對他更起戒心。「公子指的可是歡介?」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兒,我方才好像听你提過他;就是與你家少女乃女乃並騎在一塊兒的啊……」吳修雙眼發亮,終於給他找著那位漂亮的「小朋友」了。
「公子詢問歡介住處有何目的?」
「哦!只是想跟他認識認識罷了。」吳修從不放過任何美麗的東西。
陳福再笨也看得出吳修的「企圖」。「公子,恕老奴提醒您,歡介是個男孩子。」
「我知道,可是漂亮的——」吳修說到一半,嘴巴便叫谷仲臣捂了起來。
「福伯,你別理他,有事兒忙你盡避去。」直到陳福走後,谷仲臣咬牙切齒地瞪著吳修。「你膽敢在我家胡來,當心我拿御賜的尚方寶劍給你來個先斬後奏!」
「哈哈哈……」吳修才不怕,他拉開谷仲臣的手,一逕兒放聲大笑。
「笑什麼?你以為我不敢?」谷仲臣惱羞成怒。
「你當然敢,不過……」吳修惡意地眨著眼。「現下你有心與我搞花樣嗎?別忘了,你的夢中情人就在隔壁。」倘若谷仲臣沒被敖寒搞暈了腦袋,以他的聰明才智和悖離世俗的狂情,現下哪有他吳修囂張的餘地?
迸人不都說︰「物以類聚」;不相似的個性是湊不到一塊兒的。谷仲臣和吳修俱是渴慕自由、又離經叛道的人,所以才會一見如故,相結成知交莫逆。
不過谷仲臣又較吳修多了些責任感,所以他會有找個志趣相投的人陪伴一生的想法。而吳修卻惰性地只想瞧遍天下「美人」,絕不動手去踫,以免人家要他負責。
比仲臣前額上一條條暴突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賁張著。「敖寒不是我的夢中情人——」
「但女神醫卻是。」滿朝文武百官都知道,谷仲臣心怡未曾謀面的「女神醫」,以至於連對皇上賞賜的苗疆第一美女烏依,都不屑一顧。
比仲臣又一次僵成木頭。怎麼可能?敖寒是女神醫?他的夢中情人……
吳修笑得更樂了。「兄弟,別難過,幻滅是成長的開始。」
比仲臣恨恨地瞪他一眼。是喔!說得簡單,他多年的夢想一朝滅盡,叫推卻了無數投懷送抱的美人兒的他,情何以堪?
「敖寒絕對不是傳聞中那個女神醫!」谷仲臣咬緊牙關。就算是,他也不承認;寧可抱著夢想過一生,也不要被殘忍的現實給打敗。
「是啊,你繼續去幻想吧!」吳修涼涼地說著。鑽進牛角尖里的傻子是不值得同情的!比仲臣簡直是笨透了,隨便用腳趾想也知道啊!有哪個軟弱無能的女人會那樣子騎馬?在杏林入口處,敖寒一出現,他便斷定她絕非好友所形容的無能女子,相反地,這女子人可固執、有個性了。谷仲臣想追人家,還有苦頭好吃呢!
吳修大笑著走出房門。所以說最聰明的就是他啦!只欣賞美人,卻不攬些沈重的責任在肩頭,逍遙自在,一輩子都快活。
吳修一番話更將谷仲臣給打入絕望的深淵,他抱著腦袋癱軟在長榻上,懊惱、懊惱,除了懊惱,他還是只能懊惱。
敖寒不可能是女神醫吧?雖然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是假的,但風中傳來陣陣花兒香又是如此地真實……
「可惡!」煩躁的一拳削下了幾案的一角。上天如此戲弄他,實在是太過分了!
第二章
當谷仲臣還躲在房里哀悼他逝去的夢想時,一件殘忍的事實再度深深地打擊了他的信心。
「少爺、少爺……您快點出來啊!」陳福把門板拍得震天響。
「干什麼?我說過不想吃飯的。」他打開門,一陣狂暴的雨絲迎面打來,擊得他臉面生疼。「什麼時候刮起這樣大的暴風雨了?」他想事情都想得無知無覺了。
「少爺,別管雨了,您快去勸勸少女乃女乃吧!這樣惡劣的天候她居然還要出診,多危險啊!」不久前有位獵戶來報,說山腳下獨居的劉老爹突然倒下,想請女神醫過去診治,少女乃女乃听了,二話不說便往馬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