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噦嗦!」他也不曉得怎麼會這麼臭,薰得他眼淚都流下來了。
「你好了沒?」她快窒息了。
「再等一下。」拜托!靠爐子最近、鼻涕眼淚像潰堤的洪水似的奔流不絕的他都沒哀了,躲在門板後的人有什麼資格哀?
「求求你別搞啦,我快不行了。」瞧瞧,她的眼白都快往上翻了。
「好了啦!」他關掉爐火,拿盤盛菜,「你嘗嘗。」
「我?」她瞪凸了眼望著眼前那盤菜,看起來真的很像某樣東西!「你自己嘗吧!」她撇開頭!拒絕將那麼惡心的東西送進嘴里。
「你……太沒義氣了吧?剛才你做的那些恐怖東西,你叫我嘗我都嘗了,現在你居然不捧我的場。」
「我做的東西在色香味里起碼佔了‘色’跟‘香’兩樣,你做的呢?你自己說,它像什麼?」
「我……」他欲辯無言、卻又不肯認輸,「也許我做的東西跟你做的東西剛好相反呢,雖沒有‘色’跟‘香’,味道卻一流。」
「是喔!」她一臉不屑,「那麻煩你把這盤味道一流的東西吃了吧!」
「我……」他大驚失色。
「怎麼?不敢啊?」
「誰說我不敢,男子漢大丈夫有啥兒事是不敢做的。」他咬牙,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我就吃給你看。」捂著鼻、蒙著眼,他吞下半盤菜,隨即,受不住地三度沖進廚房里吐。
「死要面子!」她在他身後說著風涼話。
他們兩人實在是太像了,一樣的倔、一樣的不服輸,以至兩人一相遇,就好像兩塊磁鐵般互相吸引、又彼此排斥。
他們都想壓過對方,雖然兩人心底也都有對彼此的憐惜之心,但一觸及自尊問題,便又互不相讓了。
可以預料,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日子絕不會平順,還有很多問題得熬呢!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
「看來我們的廚藝是蠻爛的。」郝樞啟趴在流理台邊嘆氣。
「嗯!」水如新則癱倒在廚房門邊哀嚎。
「唉——」他兩手用力抓著頭皮,還以為自己開伙能省些外食費用呢!這下子日常開銷又要節節上升了,「你什麼時候可以去家教!」
「隨時都可以。」她想,做家教又費不了多少心思,她的傷風雖然才剛好,但自信還有體力應付幾個小表。
「那好,我明天就帶你去。」
「這麼快就有人肯請我?」
「有我當介紹人,你安啦!」那份家教本來是他在做,不過現在要讓給她來教;那些大老板應該不會介意才對,畢竟他們在乎的只是T大學生這頭餃,好像以為有T大這名號做保障,小孩子就一定會考取好學校似的,委實勢利得緊。
但家教讓給她後,他就得去找新工作了,下學期的學費還沒著落呢!看來他雜工是做定了……唉,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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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如新錯了,大錯特錯,簡直錯得離譜。
什麼教幾個小表用不著費多大心神?如果授課對象是一群被父母寵壞的小惡魔,那要教他們就不只是一句「費心」可以說得過的,那根本是在拼老命嘛!
吹拂著剛被那些小惡魔整出來的傷口,她心里積著一籮筐委屈的淚。
原來賺錢這麼辛苦,她以前都不曉得;在家里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如今想來簡直像場夢。
難怪父母堅持要她嫁人豪門,全是不想叫她去看人的臉色吃飯;她現在慘了,對父母專制的愁怨也減了些,但一心想活出自我的希望卻還是沒變。
只是她現在需要一副肩膀來依靠,郝樞啟為什麼還不回來?她的苦只有他能了解,也只能向他傾吐
「嗚……」揉著青黑的手臂就想起剛才被羞辱的慘狀,她被那些小惡魔從二樓的樓梯上推下來,他們的父母居然不罵小孩,還嫌她一個女孩子當家教缺乏威嚴,小孩子們才不信服她。
听听,這是什麼話?那是不是女孩子都不能擔任教職了?還是因為她是花錢請來的,所以就沒人尊重她?那些個混賬有錢人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可以壓死人了,什麼玩意兒嘛!惹火她,她就辭職,不干了!屋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水如新一個箭步跳起來,沖出去開門。
「樞啟,我跟你說……」一見著他,淚水就忍不住潰堤而出。
「對不起,如新,有話明天再說好嗎?」郝樞啟掩嘴打個呵欠,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上。
「可是……」她淚水滴滴落,心情真的差到極點,現在不說,這一晚她就要垂淚到天明了。
「對不起,我實在太累了,明天一定听你說好嗎?」他幾乎是爬著進家門,身子一沾上被窩就 啷一聲,倒臥不起了。
「樞啟……」她也看出他累了,但是——「樞啟,你听我說一下好不好?」這怨氣不吐,她睡不著啊!
「乖!」他下意識模模她的頭,夢囈道︰「如新是好女孩,要堅強點好嗎?」說完,他翻個身,這回真是怎麼叫也沒反應了。
她咬著唇!縮在他身畔。他叫她堅強,意思是讓她忍耐嘍?可是,這麼委屈的工作,誰做得下去?
「樞啟……」水如新不甘心地拉拉他的手,觸踫到的是一片傷痕累累、長滿厚繭的肌膚。天哪,他的手還在滲血呢?
她慌張地在屋里翻箱倒櫃,找到一只簡陋的醫藥箱,倒出些升碘酒幫他消毒傷口。而郝樞啟在睡夢中皺了下眉,卻沒有清醒,他已經完全累癱了。
模著那雙手,她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很幸福,再大的擔子他都為她扛了,她只得了一點小瘀青算什麼?他掌間七零八落的擦傷才可怕呢?
原來工作是要這麼辛苦的,驟然明了,心下不免忐忑,但離家時,她早有覺悟會受苦,如果現在一下子就被打倒,從前的努力豈不白費了?
正如他所言,她得更堅強些才行!伸手抹干了淚,她螓首倚在他背部閉上了眼,他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汗味兒和男人味兒,並不特別好聞,卻充滿安全感。
「起碼我不是一個人,還有你幫我,對不?!」如新苦笑地自我安慰,「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我會變堅強的。」她想長大、想實現夢想,就得犧牲某些東西,她記得他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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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她沒有放棄!水如新興奮難耐地領下她人生中第一筆靠自己雙手賺取來的薪水。雖然只有少少幾張鈔票,還不及她以前在家里一個月的零用錢,卻叫她感動得紅了眼眶。坐立難安地在房里踱著方步,她有滿月復的心情故事等著跟郝樞啟分享。不過他近兩個月都很忙,總是工作到半夜兩三點才會回家,甚至好幾回都到了凌晨才進家門。
「不曉得他打什麼工,要工作到這麼晚?」好奇怪,以前他們只能在學校相遇,卻常常踫面、聊天;現下兩人住在一起,反倒似陌生人般,幾天見不著一次,有時就算踫到了,也各忙各的,少了過往那種相處無間的契合感,不覺叫人泄氣。
不過今晚不一樣,她實在是太高興了,無論如何都想等到他回家,第一個告訴他,她心底的喜悅。
「如新。」外頭傳來拍門聲。
她嚇了一跳,瞄一眼手表,才七點半,他不可能這麼早回來吧?
「誰啊?」她決定問清楚才開門。
「是我,郝樞啟。」
她「叭」地一聲迅速打開門,「你……真的是你?」
「不然還會有誰?」郝樞啟手里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來,「你怎麼連我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
「我以為你要到半夜才會回來嘛!」她關上門後,走到他旁邊,「你今天怎麼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