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父母雙雙意外去世後,他與幾個妹妹就在親戚間流轉,被踢來踢去的,所以高中一畢業他便離開鄉下,到T市自食其力。
他到處打工,賺學費、生活費,也定存創業基金。他有把握在二十五歲時,存下人生中的第一個一百萬,等到三十歲他就有本錢開公司了。他的夢想是當個實業家,成功後將散居在外的妹妹們接回來,一起共住。
他的人生藍圖比國家建設計劃書還要完整,而且他也一直很努力朝著夢想邁進。因此,雖然心底憐惜她的不自由,卻也看不起她的隨波逐流。
水如新狠狠瞪了他半晌,摹地低咒一聲。
「喂,你不是普通的小鼻子、小眼楮耶!說不贏人家就罵人,有沒有搞錯?」他挑起了眉峰,盡避听千金小姐罵髒話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但他還是不想平白挨罵。
「我又沒有指名道姓,你自己要對號入座怪得了誰!」她抬手,指了指他的右後方,「我剛才罵的是那個。」
一輛加長型的勞斯萊斯正緩緩駛近中。
郝樞啟轉頭,看了正朝水宅接近的車一眼︰「車里是你的仇人?」
「我二十四名夫婿候選人中最討厭的一個。」
他吹出一記輕蔑的口哨︰「想不到要當你老公比考大學還難耶!」機率只有二十四分之一,千金大小姐果然不同凡響。
「多謝夸獎。」送他一記白眼,她轉身,溜進了更濃密的枝椏間。
郝樞啟笑看她利落的爬樹英姿。這千金小姐爬樹的身手竟比他這鄉下出來的小伙子還了得,可見訓練有素。不曉得她的家人知不知道她酷愛爬樹的嗜好。
「喂,你在這里干什麼?」一個粗魯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他愕然回頭。這就是她的夫婿候選人?拜托,他瞧這男人更像她的爹——頭頂禿得剩不到幾根毛,嘴里瓖滿金光閃閃的金牙,一個啤酒肚又大又圓,眼角的魚尾紋深得足以夾死蚊子,與水如新相配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滾開!這地方不是你這種死老百姓可以來的。」男人傲慢地將他推開,仰首闊步地徑往主屋行去。
「是!」郝樞啟低著頭,狀似溫馴,實則在肚里笑抽了腸。上天保佑那位大小姐吧,哈哈哈……
他彎腰,拾起樹剪準備繼續工作時,「啪」的一聲!一個吃了一半的隻果,打中他暴露在空氣中的脖子。
「哇!」他跳起來,憤怒的目光柱上射,「你干什麼!」
「不要以為低著頭我就看不見你偷笑我!」水如新高踞在樹頂端,圓睜的秋眸里燃著兩簇烈火。
郝樞啟利目一閃,彎腰拾起那掉在地上的半顆隻果,拍去較髒的泥灰後,在身上一擦,便往嘴里送去。
水如新怔了一晌,移下一根枝椏。
‘喂,你想吃隻果,我這里還有一顆,那半顆髒了,不要吃了。「
「這樣嬌生慣養、浪費糧食,活該你一生都只能當個任人擺布的玻璃女圭女圭,在一個又一個的金鳥籠里流轉,只能看著廣闊的藍天欣羨!如此好笑的事,我能不笑嗎?」他冷諷。太過年輕氣盛令他扯不下面子在心儀的女性面前溫柔低語,因此所有的體貼便成了字字調侃射了過去。
「你——」她咬牙,怒火重在心底燃起,「是啊!你聰明、你能干,那麼我請問你,你若是我,又會如何做?」每回相見就直往她的傷口上撒鹽,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是她願意過的嗎?她是無能為力啊!
「呵呵呵……」他背靠著樹于輕笑,「你喜歡爬樹,站在高高的地方,是渴望像鳥一樣自由自在地飛……」
不待他說完,她冷然截口諷道︰「這事兒不必你說,有眼楮的人都看得見。」
他聳肩,不在乎她的不馴︰「可是被養在籠里的金絲雀就算再怎麼想飛,也怕飛出去後無力謀生,會餓死當場。」
「你——」她渾身一顫,一不小心又自樹端栽下,準準地落入他懷里。
為什麼?他竟能看守她一切想法,明知她的無奈,又要如此羞辱她?兩行不甘又委屈的熱淚奪眶而出。
「啐!」郝樞啟重重地將她丟下,「只會哭的沒用女人,活該嫁給一個臭老頭子!」他一點兒都不同情她,雖然……那淚瞧來挺撼動人心的。
她抿唇,撫著被摔疼的臀部,半聲不吭,倔傲的眼與他相對著。
他不是她,豈能了解她的身不由己,耍耍嘴皮子誰不會?她就不信他有多厲害,能夠翻天覆地?
「你站起來。」他粗魯地拉起她的手臂,讓他們的臉等高對視,「我是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何種程度,但起碼我去做了;我對自己有信心,就算失敗了,我也不會被打倒,我深信我終會成功。而你……躲在這副龜殼里,什麼事也做不成,你的失敗是注定的。」
她差點癱軟在他手中,氣勢為之所奪。
「你……你要曉得該怎麼做,就干脆一點告訴我,不要……在這里以羞辱人為樂……」
「要怎麼做還要別人告訴你,你沒有腦子嗎?看你最缺少什麼,就去學習、就去奪取啊!等到你把自己養得夠強壯了,誰還能夠左右你的人生?」
聞言,她喘息了良久。他要她去學習謀生能力,但……她行嗎?都十八歲了才去努力會不會太遲?
不!想做就不算晚,況且她又不笨,沒理由他辦得到的事,她卻不行!
「喂,你到底有沒有听懂?不要一天到晚發呆!」他握著她的肩用力搖晃兩下。
「放開我,自大狂!」混賬!她全身的骨架差點被搖散了。
郝樞啟放開她︰「你很笨,連自信和自大都分不清楚。」
她氣憤地瞪大眼。這死男人——一時不罵她,就不甘心似的。
「你等著瞧好了,總有一天我要叫你說出一聲︰佩服我。」隱伏在心底的反抗因子終于全數為他所激發,自此而後的水如新將改頭換面了。
「哈哈哈……」郝樞啟狂笑,「你等到地球毀滅那一天吧!」驀地轉身,他囂張地將一把剛拔下來的雜草扔在她腳邊,然後消失在濃密的草叢間。
她咬牙,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在心里暗暗發誓︰絕不會為眼前這小小的困境所擊倒,她要成功地活出最美麗的自己給他看!
☆☆☆
當晚,水家興起了有史以來第一樁家庭革命。
人人捧在掌心中視若珍寶的小鮑主水如新竟想從有名的新娘學校轉學至人才濟濟的T大,而且還是要讀企管系,理所當然引起家人劇烈的反對聲浪。
但她絕食了三天,終于屈服了與她同樣倔強的父母。
家人同意了她的轉學要求,並且主動提出幫她疏通管道,令她順利轉校入學的主意。
但她拒絕了,她要憑自己的實力通過轉學考,光明正大地進入T大就讀。因為听說,郝樞啟就在那所學校里;她要讓他看見浴火重生的自己。
發奮苦讀了數月,在過了一個新年後,她終于以優秀的成績考進T大。
這是有生以來首度的自我主張,而她成功了。
那種由雙手拼到果實的喜悅在她心中縈繞,久久不去!
當他們再度在校園里相遇,她眼里少了迷惆、多了分自信。
他送給她相識以來第一抹真誠的微笑。她抬頭挺胸,直覺從此以後,她就是「水如新」自己;不再是水家的小鮑主,那被困居在牢籠里的金絲雀了。
但事情真能這麼簡單嗎?怕是很難吧!
第二章
成績排行榜前,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水如新咬牙切齒地瞪著郝樞啟臉上囂張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