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居然先行動了,教他慚愧不已。
心頭溢塞了滿滿的感動,其實也不能說太訝異,怪他了解她不夠深,該想起來的不是嗎?
前幾回她也是這樣,在醫院,得知他眼傷是假的,她狂怒,但依然放不下心地在半夜里來到醫院,恰巧救他一命。
她是他的福星呢!刀子嘴、豆腐心;是凶,嘴巴上而已,心里的柔情與真意較之一般女子,不知多上幾倍?
能認識她,是他幾輩子修來的!
「箴茗,我……」
「閉嘴!我說過,你再錯認我一次,我便罰你一次,而今,你居然連我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你、你、你給我記著!」
「誤會啊!我剛才上車的時候沒仔細瞧,直覺這車是梧邢的,開車人便是他,我怎知……我真是無辜吶!」
「你眼楮不管用,連鼻子、耳朵都壞了嗎?你不是能夠听音辨人?聞味道就曉得誰是誰?這樣還會搞錯,你分明是一點兒都不將我放在心上。」路箴茗越想越氣。他滿腦子就只有君梧邢,那她路箴茗算什麼?這仇要不報,她的名字給他倒過來寫。
「不是的,我……下意識反應嘛,沒想到你會開他的車啊!」
「你沒想到的事還真多呢!哼!」
「是很多啊!還以為得跟你下跪賠罪,想不到……謝謝你體貼我。」郝韞霆嘻皮笑臉的,想轉移她的火氣。「看來我們的愛果然比金堅,狂風大雨都撼動不了」
「是啊,我當然體諒你,誰叫我愛你呢!」她也咧嘴笑,就是……伴著陰風陣陣的,教他沒來由地直打哆嗦。
「箴……箴茗吶!不如我們……盡釋前嫌好不好?」
「好,怎麼不好?我本就舍不得你。」
「對對對,所以也別罰了好不!我保證,絕不會再錯認你。」
「好啊!反正罰在你身,痛在我心。」她又笑。
他縮了縮身子。「箴……啊——」
她突然踩了煞車,打開車門,一腳將他端了下去。
「箴茗.你……」他跌在路旁,摔得好不狼狽。
她「砰」一聲關上車門,搖下車窗,對著他齜牙咧嘴地說︰「你放心,我不會罰你的,不過我很懷疑,你到底愛我幾分,所以我要給你一個考驗。」
「考驗?」郝韞霆機伶伶地打個寒顫,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就是考驗;考驗你有多愛我,你等著接招吧!」說完,她搖上車窗,眨眼間就把車開走了。
「喂,箴茗。別走吶!」他起身,追了兩步。「這里是山區,沒計程車叫的,你讓我怎麼回家呢?」郝韞霆高喊。
但是,有什麼用?都沒影了。
嗚,好可憐,都怪他粗心大意,嗚嗚嗚……難不成得走回家,要幾個小時的路程呢!
「箴茗,你回來吧!我給你下跪賠罪啊!求求你,回來吧——」——
郝韞霆心頭一片忐忑!
時隔多日,路箴茗的考驗終于來了。她要求與他相親,地點就定在「羅蔓西餐廳」。
他搞不懂她在想什麼!都認識多久了還相親!
但,就因為模不著頭緒,這場考驗才更顯可怕。
郝韞霆戰戰兢兢地踏入西餐廳。「哦——」隨即,一陣悲慘的哀嚎磨出齒縫,他全身無力地倚在門邊怨嘆命運的多舛。
餐廳的桌椅不曉得什麼時候被收光了!偌大的空間里一字排開十名高矮胖瘦不一的花臉張飛。
真的是國劇面譜里的張飛臉喔!穿著一樣,臉上畫滿相同的黑色油彩。那寬大的戲服遮掩了所有人的身量體形。而濃厚的油彩則蓋住了每一個人的原本相貌。
路箴茗的考驗就是要他在這十名莽張飛中,相出真正的「她」。過關了,她嫁他;反之……走著瞧,非整到他吐血不可!
「郝先生,你可以開始接受相親考驗了嗎?」一個怪里怪氣的聲音自餐廳的喇叭里傳出。
原來她還安裝了變聲器,存心斷他生路,夠毒!
郝韞霆嘆氣再嘆氣,但是他也沒辦法,誰教他粗心大意又眼力特差呢!
「可以!」
機械聲再揚。「今天的考驗很簡單,你只要在眼前十位張飛中,找出真正的路箴茗就行了。」
那還叫簡單?他要抗議這機械聲說謊。
「我能問你們問題嗎?」
「你盡避問,但我們不一定會誠實回答。」機械聲這樣沉著。
他整張臉霎時全白了。「那我還相個鬼!謗本不可能猜得出來嘛!」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放棄!」聲音里是十足的威脅。
「才不要!」他跳腳。放棄了就沒老婆了,如此賠本的事誰要做!「但你們這般諸多刁難,我要怎麼猜?」
「用你的眼楮看,心里來分辨。」
說得容易!認識他的人,誰不曉得,他兩只眼珠子的裝飾功用,向來大于實質功用,再給他看個一百年,他也看不出來誰是誰!
冷汗一滴滴冒出額頭,郝韞霆繞著十個張飛打轉,覺得每張臉都生得一模一樣,根本不可能認出來嘛!
「你們每個人都說一句話給我听。」
透過變聲器,大伙兒的聲音全成了機械聲,完全沒用。
「你們站起來,走兩步來瞧瞧。」
十個張飛都照他的話行動了。
但還是不行,戲服太寬大,他們的動作全都遮掩在服裝下,他根本看不清楚。
郝韞霆上前一步,更靠近他們,試圖找出專屬于路箴茗的味道,可他們身上的油彩味兒太濃了,他聞得鼻塞兼頭痛,更找不出正主兒了。
「郝先生,你可以說出答案了嗎?」機械聲再響。
「讓我再想想!」他煩躁地猛抓頭皮,為自己的無能憤怒不已。
為什麼?他明明是那麼地愛她,卻看不出來她在哪里?沒用的眼楮啊!可恨,要它不如沒有!
沒有——心里驀地閃過一點靈光。在醫院里,他假裝眼傷,雙眼都包上紗布時,可沒錯認她啊!往往,只要她一靠近,他就曉得了,全憑心里的感覺……
「你們再走一遍。」他說完,緊緊地閉著雙眼。
九名莽張飛面面相覷,不曉得他在搞什麼鬼,竟閉上了眼來玩猜人游戲,是已經絕望而放棄了嗎?
只有一人笑了,「她」知道郝韞霆開竅了;這一次,他關閉了肉眼、打開心眼,所以他一定可以通過這個考驗。
十名張飛輪流走過郝韞霆身邊。他豎直耳朵、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衣服摩擦聲、步履聲,手腳擺動的聲音……各式各樣的聲音在他身邊來回。
突然,他的背脊兒打了一個寒顫——就是這個感覺,是心靈相通的味兒!
郝韞霆笑了,他走過去,拉住了一只手,那柔美的觸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當他們越來越接近的時候,一股馨香透過油彩味道直鑽進鼻端,下月復部不期然著了火,憶起擁抱她的甜美,他體內的每一處細胞都還烙存這份快感,不會錯的,就是「她」!
「箴茗,你就是我的箴茗!」百分之百肯定的答案,沒有半分猶疑。
四周響起一陣如雷般的掌聲,郝韞霆睜開眼,瞧見了一雙濡濕而深情的秋眸。
「大笨蛋,記清楚了,以後絕不可再錯認我知不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記住的,永遠不忘。」把她抽泣的花顏壓進胸膛里,他米白色的西裝沾滿黑色的油彩,卻一點也不心疼;現場唯一能牽動他情緒的只有她了。
「我好擔心……」路箴茗抱著他哭得不能自己,其余九個人全識相地退場了。「我好怕萬一你又認不出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