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鼻端、口腔間充滿他的氣息前,她知道,她為他多變與多彩的性質所吸引,進而喜歡上他了。
但當他們的唇舌開始纏綿難解時,她體會到,喜歡尚不足以形容她對他的感覺;能夠這樣心靈相通、熱情如火的,只有「愛」了……
愛戀上他?這個想法令她忍不住恐慌,怕自己受不住束縛,更怕他綁死了她自由自在、四處翱翔的靈魂。
可以只享受愛,而不要束縛嗎?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路箴茗閉上眼,思慮不出一個結果,干脆先將一切拋諸腦後,此刻,她意願陷溺在這份美好的感覺里……
吻她的感覺鮮美如花、郝韞霆沉醉其中,不願清醒。
「箴茗,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不想放開你。」
她渾身一顫。不要,她還不要這麼早面對現實,說她懦夫也好,她只想繼續品味這份美好。
閉著眼、雙手上伸勾住他的頸項向下拉,他們的唇又相抵觸、糾纏在一起。
郝韞霆輕嘆一聲、沒得到答案令他有些泄氣,不能摧折他想要追求到她的意念。
只是一時的失敗而已,沒啥兒了不起,而且他們已經大有進步了,不是嗎?起碼她是用吻,而不是拳頭來回答他的告白。
成功是指日可待的,他很有自信——
這幾日路箴茗很忙,有一位急需換心的病人,在台灣已經等了三年,還等不到一位自願捐贈者。
在台灣,器官捐贈畢竟還是不暢行。是中國人的觀念太保守了吧!怕死無全尸投不了好胎,結果白白累死了一堆人。
家屬透過網路找到她,拜托她幫忙,她尋遍了歐美各大醫院,最後終于在德州尋訪到了一名車禍腦死的傷者,其家屬願意做出遺愛人間的義舉。
但要安排病人去美國就診,還有一大堆手續待辦理,尤其還牽扯到兩國人民的器官捐贈,簡直忙壞她了。
所以最近都沒空與郝韞霆約會,甚至……唉!忙得連跟他好好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他會不會她氣跑呢!
路箴茗用力一敲額頭。「搞什麼?我還有時間想那些有的沒有的嗎?人命關天啊!」果然戀愛會摧折人的心志,她的意念已經因為情愛而軟弱了。
「我必須有心理準備才行。」她猛然一掌拍在電腦桌旁。從前她就好幾次被人問過︰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朋友重要?既然要做男女朋友,理當以對方為第一優先,豈還能時時心懸于工作?
但她做的事不一樣啊!她經手的不是一筆又一筆的生意,總有機會重來;那是性命,無可替代的人命啊!
所以她躲避戀愛,卻想不到成功了多年,最後還是栽在郝韞霆的身上,過不了幾日,他大概也會問她相同的問題吧?雖然他到現在還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但——一定會的。
「嗨,箴茗。」郝韞霆沒有敲門就闖進了她的工作室。
她回頭橫過去一記白眼。「別我,我很忙。」
「我知道啊!所以我帶便當過叫來了,再忙總得吃飯吧?」他手里晃著兩盒排骨飯。
陣陣食物的香味,這才勾起她對時間的注意。「該死!都中午了,醫院怎麼還沒把病人的病歷傳過來?」美國那邊要求先了解台灣病人目前的身體狀況、有無藥物過敏、最近幾年是否動過大手術——等全面性資料。
她已經跟台灣這邊的醫院連絡過了,他們答應將病歷傳真給她,再由她傳真到美國去,但都過了兩小時了,怎麼還無消無息?該不會又出問題了吧?
可惡!他們以為一顆心髒能保存多久時間?再耽擱下去,怕要完蛋了。
「該不會是醫院蓄意拖延,不願將病人轉診出去吧!」
郝韞霆嘴里含著一顆鹵蛋,說話含含糊糊的。
她愕然回頭望他。「你的意思是……」
「我听說你的作風很強硬,讓醫院很沒面子。」他狼吞虎咽地吃著飯盒。
「那是他們行政效率太差了,手續又煩雜得要命,簡直是故意刁難人嘛!」
「大醫院都這樣的,你又不是沒去看過病。」
「所以我才生氣啊!」
「那就難怪羅!」他喝了口湯灌下嘴里的食物。
「可是……」腦海里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你都知道?」
「今天去找王成听他說的,你的事在醫界弄得風風雨雨。」他頷首。「你手上那位病人的主治醫師可是全國知名的名醫,尋常人等還請不到他來動手術呢!你卻這樣搞,他要不生氣才有鬼咧!」
「我知道他很厲害,紅包數額收得才高咧!」她輕蔑地撇撇嘴。
他仰頭大笑。「看來你很不滿喔!這樣好了,為了幫你出這口氣,下回我寫一本有關醫界秘辛的小說,把那些丑事都揭發出來,這樣你高興了吧!」
「不高興?你要揭發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我手上這個病人,他該怎麼辦?」
「打電話去求梧邢啊!只要他肯說句話,包管三分鐘內,你就能拿到那份病歷了。」這就是權勢的厲害之處,雖然有很多人不屑這種作法,但郝韞霆從不因噎廢食,權勢用在好的地方還可以救更多的人呢!
「我打?」她與君梧邢很不對盤耶!萬一他一接到她的電話就掛斷,那病人……
「是你的病人,當然要你打羅!」郝韞霆一派悠閑地喝著羅卜清湯。
「你不幫我?」
他舉起食指在她眼前搖晃著。「自己的工作自己負責。」
「你這樣還算人家的男朋友嗎?我很懷疑,你一點兒都不愛我。」
「那你認為怎樣才算是愛呢?」他笑眯眯的模樣,倒有幾分無情的味道。
「關心我、照顧我、幫我處理麻煩、為我扛起一片天啊!」
「你願意把一切都交給我來負責,包括你的自由、自主和自立!」
路箴茗登時啞口,自由、自主和自立是她一向最重視的,渴望到願意為它們放棄戀愛的幸福,她怎肯將它們拱手讓出去?
她突然發現,他似乎沒強逼她改變過任何一項生活習慣或個性,他只是自然而然地融入她的生命中,不強求,亦不妥協,單單尋求著一處和諧共處的平衡點。
比如這幾日,她忙,他就不再纏她了,只是抽空與她共進一餐,偶爾說些無傷大雅的笑話逗逗她,教她在忙碌中,也能保持著平穩的心情工作。
她沒談過這樣的戀愛呀!似水柔情,他真的就像水一樣,熨貼著她,卻一點兒也不抹去她的本性。
原來也有這樣的戀情!原來真的有……
郝韞霆已經吃完飯了,收拾好殘余,走近她身邊,大掌置放在她的肩窩處,緩緩摩按著。
「呼!」她舒服地吐出憋在心口的一股悶氣。
「箴茗,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害怕的是什麼。」
她抬頭,眼里積滿疑惑。
「呵!別懷疑,你忘啦!我是寫寫實小說的,沒有過人的直覺、觀察力與機智,我如何能在這一行一混就七、八年!」
她嘲諷地撇了撇嘴。
「你以為我在吹牛嗎?其實你也不笨,只要仔細想想,就曉得我不是在自夸;我除了眼力比較差、不甚相信永遠的感情之外,在其他方面,我絕不輸人。」
路箴茗嘟起嘴,明白他所言不虛,但就是不服氣。
對于她的孩子氣反應,郝韞霆也不惱,只是淡笑了幾聲。
「但我遇見了你,我曾對你做過很差勁的事,可你從未完全舍棄我,你讓我了解,其實感情只要用心去維護,還是有可能永遠不變的;所以我立下誓言,定要追求到你。而在好幾次你對我若即若離後,我努力做了功課,我曉得你其實是喜歡我的,但在愛與自由之間,你做不出一個取舍。可我要你相信我,跟我在一起,你不會有任何的壓力;充其量,你只要付出體諒、關心與愛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