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你讓給我了。」王富偉一臉志得意滿的笑。一個能干的妻子、一家穩賺錢的公司,他就要全部弄到手了。
「你胡說,韞然才不會做這種事!」她冒火的雙瞳憤怒地瞪著他。
「何必談他呢?我會讓你幸福的。」王富偉走過來,想要牽她的手。
時心紫用力甩開他。「誰準你踫我的?」
那種輕蔑的態度刺傷了王富偉。「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以為你還能像以前一樣作威作福?」
「我從來就不屬于任何人,我是我自己的主人。」她咬牙,旋風也似的身影邁出餐廳。
「等一下。」王富偉快步跑過來擋在她面前。「你不想要‘新意’重新開始了?」
時心紫腦中靈光一閃。「你就是用這個理由威脅韞然安排今晚的約會?」
「什麼威脅?我不過是教導他做人的道理,而他終于開竅了。」
一只自大的豬!時心紫斜睨他一眼。「很遺憾,你要白費心機了。」
「你想眼睜睜看著‘新意’倒閉?」他實在想不到,時心紫會是那種要愛情勝于事業的女人!
「這一點不勞你王大少費心。」
「你回去找郝韞然就是自找死路。這世上只有我可以幫助你救回‘新意’,郝韞然也是理解這一點,才會識相地退出。」
「他是個傻瓜,而你……」她冷笑。「不過是只自視過高、毫無實學的沙豬。我寧可陪著他共墜地獄,也不想與你同登天堂。」
王富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你會後悔的。」
「我唯一後悔的事只有這一件。」她陰冷的瞼突然浮現出一抹詭邪的神采,那只秀巧的拳頭比閃電還快,往他的鼻梁上揍過去。「你,不想死的話,就別再接近我或韞然,否則下一次就不只是這樣了。」
王富偉抱著鼻子跪倒在地,時心紫抬高下巴,昂然地自他身邊走過,沒多浪費半點精神瞧他一眼。
她心底像有十把火在燒,繃緊的下巴顯示出她強忍的怒氣。
懊死的郝韞然、呆頭鵝……他怎會這麼傻,以為她寧可選鮑司也不要他?
而偏偏他的所做所為又全是為了她,她曾經沉溺于他毫無保留的溫柔里,如今才知,過份的溫柔也會變成一把殘忍的利刀,將人的心凌遲成碎片。
他是對她的愛沒有信心,不相信她愛他勝過一切?還是信不過自己,以為他沒有足夠的優點,令她願意獻上一生的時光與之相伴?
可惡!不管他的答案是哪一個,她都無法接受,也難以原諒他的自做主張!
當時心紫飄火的腳步邁出晶華飯店,夜空下還有另一條身影;那隱藏在月光下的是一張深情儒雅的俊容,同時……也相當可恨——
※※※
才安排好心紫和王富偉的約會,郝韞然就後悔了。
他無法將她拱手讓出,他的心髒拼命地撞擊他的胸膛,向他抗議今晚的愚行,然後,在不知不覺中,他的雙腿就將他帶到「晶華飯店」門口了。
這樣做是不是很卑鄙?他明明已經下定決心成全他們,可是……他放不下她!
愛情果然是自私的,即便將她留下來的結果是悲傷,他還是想要守著她,一起流淚也比分離好!
「心紫……」就在他正想沖進飯店將時心紫強搶到手時,她出來了。「我……我很抱歉,你是否……」
她大踏步走過來,瞳仁地冒著火花,全身沐浴在怒光中。
「你這個大白痴——」
啪!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郝韞然臉上,將他的眼鏡都摑掉了。
「心紫!」
隨著他臉上的紅痕浮現,水霧佔據了她的眼眶。
「你真以為我會為了公司面舍棄你?我的感情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他吶吶地低下頭,從未懷疑過她的愛,只是公司對她而言太重要了,他不忍心看著她因為失去生命中的至寶而悲傷。
「說話啊!我是否真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的,我相信你,始終都相信著你,但……你一直把公司當成生命一股,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因為失去‘新意’而逐漸憔悴,我……我痛恨自己幫不上你,唯一有能力令你重新綻放光芒的人不是我。」
「所以你就把我送給王富偉?」
「我……」他想說他很後悔,求她回來,可他又萬分恐懼她最終只會凋謝在他懷中。
時心紫眼里有著清澄的淚,胸臆間漲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
「韞然,我承認,我一直非常看重公司,十八歲時,母親在臨終前將‘新意’交托給我,從那時起,公司就是我的生命了,十幾年下來,我為它付出了所有的青春,當然,我也得到了成功的事業,我有錢、有地位……
除了‘愛’之外,我什麼都有,我的物質生活很豐富,精神層面卻十分孤單;直到遇見了你,與你相愛,那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充實的一段時光。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代表著什麼嗎?」
郝韞然搖頭;憂郁的心髒鼓動得像要破胸而出。
「靈魂。」她深情的目光專注地望著他。「你擔心我因為失去‘生命’而憔悴;但你可知我若失去了‘靈魂’將會變得如何?」
悔恨像巨浪淹沒了他的心,痛楚代替血液流滿他全身。
「我錯了,心紫,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找!」
「就這樣?」月光下,殘留在她頰上的淚痕泛出一絲清冷的寒光。「不夠的,韞然,我愛你,尤其眷戀你山高海深的溫柔;但完全無私的溫柔只適合奉獻給上帝。我是一個女人,我要的是你心底深處最熱烈的激情,你如果沒有那種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獨佔我的覺悟,我們就不適合再相處下去!」
他愕然。愛情這道習題是如此地難解,奉獻與佔有間的分野只在一線,他好像懂了,卻不知該如何做才能讓她了解自己心底這乍然而醒的頓悟?
時心紫立在原地定定地瞧著他好一會兒,期待他的表白,只要他發誓,不論貧富、健康、生病……始終愛她如昔、永不分離;她將立刻投入他懷里,所有的誤會一筆勾消。
但他只是呆站著,低垂腦袋、不發一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體內名為「耐性」的那條線終于斷裂。「郝韞然!」她的怒吼像平地一聲雷。
他張大眼,腫了半邊的臉看起來居然是如此地無辜,仿佛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錯!
這呆頭鵝,簡直把她氣死了!時心紫體內的火山徹底爆發。「既然你對我已經無話可說,那麼我們之間也就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如你所願,我這就去嫁別人;不過我不會接受你的安排,我的丈夫我自己選,改明兒個我就去相親,相到哪一個,我就跟他結婚,我們永不再見!」
這回他真的是完全愣住了,話題是怎麼轉的,怎會突然跑到「相親」來?
「心紫——」他再傻也曉得這時若讓她跑掉了,就真的再也追不回來了。「對不起,我……」
「不客氣!」她回頭,惡意地對他咧了咧嘴。若非愛死他那張俊美的臉蛋,她此刻已經一拳撞扁他的鼻子,看看是否能打醒他那顆鈍到極點的木頭腦袋?
她的回話完全不符合邏輯,他的頭腦一時轉不過來,竟遺忘了要留下她的念頭,眼睜睜看著她火光四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再回過神來、又是一陣蒙蒙細雨籠罩住他,冬天的台北多雨,可是再多的雨水也不及他吞進月復里的淚水多。
「心紫——」他拔腿追在她身後而去。
他還是不曉得要怎樣賠禮她才會原諒自己,此時郝韞然心中只有一個想法︰絕不能讓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