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明明入選了啊!」彼得把信拿給他看。「你看,‘郝韞禮’是你的名字沒錯吧?入選作品是‘天堂’。」
「這怎麼可能?」韞禮接過信件看個清楚,真的是他的名兒,而那張名為「天堂」的照片,攝入的是公園的一角,黃昏時分,幾對偷得浮生半日間的親子恣意地享受著人世間最美好的親情,親子間那份開懷暢然的歡笑,好似純然絕美的仙境在人間重現。
這就是人間天堂了。一個溫婉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回蕩。他想起來了,這幀相片是他為唐欣拍的,應該在她那邊的,怎麼會……
莫非是唐欣幫我報名參選的?他心下思忖。
「喂,怎麼樣?你要不要接下這份工作?」彼得輕推他的肩膀問道。
郝韞禮驚地站起身。「我要出去一下,你若要回去,順便幫我把工作室的大門關上。」
「那這份工作怎麼辦?」
「等我回來之後,再考慮要不要接?」此刻,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唐欣,問問她,為何要幫他報名「采利堂」的征選?他們之間還有繼續下去的可能性嗎?
「難得有工作你還想推啊?」彼得挫敗地望著他急急離去的背影,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再有才華的人,持續放蕩下去,也是會完蛋的,他到底懂不懂?
或者他也該找唐欣談談了,只有她有本事令那個任性到無可救藥的男人起死回生。
★★★
在唐家,郝韞禮第N次吃到唐艷的閉門羹。
「欣不在家。」唐艷冷冷地高踞大門口,擋住郝韞禮的橫沖直撞。
這個女人不喜歡他,郝韞禮一直很清楚,不過他也不欣賞唐艷,所以他們倆是互不相欠,他不在乎她對他的看法。
但,她老是阻攔他和唐欣的交往就不可原諒。
「她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那我進去等她。」
「不準。」
「為什麼?」他低吼;若非看在唐欣的面子上,一片破門板就想擋住他,作白日夢!
「因為孤男寡女不方便。」唐艷深吸口氣。這是刁難他多次之後,她首度找回那淺薄的耐心與他糾纏,還不是因為新聞報導他獲選為「采利堂」的專屬攝影師。
唐欣既然愛死地了,而這個男人無亮的前途難得露出一抹曙光,她想,或許他還有藥救,總得為唐欣留點後路,才撤下趕盡殺絕的手段。
「那我在門口等。」他已經近半個月沒見著唐欣了,全身的細胞都因為思念她而憋得發狂,她再敢不識相地阻攔他,管她是不是唐欣的妹妹,他的拳頭都要吻上她的臉了。
「不準!」她二度冷淡地拒絕。
「看你有多少本事阻止我!」郝韞禮發狠地瞪起眼來。
唐艷用力再吸口氣,壓下滿心的不悅。
「你最好別惹我,否則你會知道我多能使壞。」
郝韞禮怒極反笑。「我倒想試試!」
唐艷輕蔑地撇撇唇。「你認為以欣的個性,當她的男朋友和妹妹杠起來的時候,她會怎麼做?」
她會傷害自己!郝韞禮心下一栗,越了解唐欣純良的天性,越舍不得令她受到半點苦痛。「我走!」他咬牙。「但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你如果真的這麼有骨氣就去掙出一片天地來,等我覺得你有本事給欣一個安詳富裕生活的時候,我就不會再阻攔你了。」
郝韞禮停下腳步。「你認為什麼樣的生活才算是安詳富裕?」
「以我的標準,我希望最少有棟樓、一輛車、存款五百萬以上、年薪百萬。」唐艷從不隱藏自己的勢利。「而欣那個呆子要的只有一個平穩的家和一個愛她的老公。‘愛’?多可笑的名詞!不能吃、不能穿,踫到現實的時候,扔在地上都沒人要。我不管欣怎麼想,你想要欣只有一個條件,做一個能夠養得起一個家庭的男人。在你做不到之前,休想來招惹欣。」
「你認為我做不到?」郝韞禮笑問。原來這個現實到極點的唐艷也不是全無優點。
「你的工作做得亂七八糟,火爆脾氣四處結怨,請問郝先生,你怎麼給欣一個安穩的生活?」
想不到在別人眼中,他是一個如此不可靠的男人。郝韞禮暗自反省,向來高傲又自負的心隱隱升上另一層境界。
首次,面對他人的嘲諷,他升不起心頭的怒火。活到快三十歲,他是否也該學著更成熟、更穩重了。.
「我一定會娶到唐欣的,到時候就請你多多指教了,小姨子。」他決定了,接下「采利堂」的工作,重新開始他的攝影生涯。
「等你做到再說吧!」唐艷砰一聲關上大門。對于郝韞禮,她可沒唐欣那般有信心。而且等他拚出一番局面都幾年了,還不如直接找一個功成名就的,省得浪費時間,只可惜個性耿直的唐欣一定不肯。
門關上沒幾分鐘,門鈴又響了。
唐艷翻個白眼,郝韞禮堪稱史上最佳黏膩男人。
「我告訴你欣不在家,你听不……」她突然張大了嘴,下巴掉到地上。
「剛才有人找我嗎?」唐欣走了進來。早上,她看到報紙韞禮獲選為「采利堂」的專屬攝影師了。她興奮難仰地跑到「幻影工作室」想去報告他這個好消息,想不到他剛好出去了。
不過她在那里遇見了彼得,听他說,郝韞禮接受這份工作的意願不高,他最近甚至連新聞照片都不拍了,天天像個游魂似的四處閑晃,未來堪慮。
彼得希望她能鼓勵他,但以他們目前分合不定的交往狀況,她的鼓勵會有效嗎?她很懷疑。還不如就近找個他身邊的人,時時叮囑他,效果可能還會大些。
「你的頭發……」唐艷不敢相信,唐欣怎舍得剪掉那一頭媲美洗發精廣告模特兒的秀發,還削得像個小男生,難不成……「你終于開悟,決定甩掉郝韞禮?」
「沒有!」唐欣猜測,唐艷和韞禮前世大概結了某種深仇大限,不然妹妹為何見她一次,就慫恿她離開韞禮一次。「我剪頭發是因為我要去當彼得的助手,我們要一起幫忙韞禮做好‘采利堂’的工作。」
「拜托——」唐艷最看不起為男人犧牲一切的女人。「你這樣幫他,等到他名利雙收之後,你敢保證他絕對不會變心?而且你去做了助手,你的工作怎麼辦?」
「小艷,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我只曉得我現在很愛他,我若不這麼做,我心里會很難過、很傷心︰未來會如何誰能料得準?也許我下一秒鐘就死了,又怎看得到他富貴後的變心呢?」唐欣語重心長地說著。
唐艷定定地看著唐欣好一會兒,紅了眼眶。「白痴,將來你被拋棄了可不要哭!」唐欣剛才那副義無反顧的模樣就好象她們的母親,她佩服母親寬大的胸懷與堅忍不拔的韌性,但同樣也氣憤她的痴傻,給父親做牛做馬二十多年,換來的是什麼?一只離婚證書和三個拖油瓶。
結婚對女人的好處究竟在哪里?她一直很迷惑。為什麼欣能這樣勇敢,她一點兒都不害怕嗎?
「小艷,我一直覺得人不會真的被拋棄,除非你自己先放棄了自己。談戀愛誰能預知結果呢?情變了,不過是兩人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了,說不準是誰對誰錯。我在接受韞禮前,也曾煩惱過,我們兩人個性差這麼多,真適合在一起嗎?而結果是,我們常常吵架,但我同樣也否認不了他帶給我無比的快樂。我想就算將來我們沒有好結果,我也不會後悔,因為我真正用心談了一場好戀愛,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