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怒火過後,卻是深沉的悲哀。沒有女人不對婚姻抱持夢想的。雖然她與蔣森嚴的結合純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還摻雜了交易的成分,多年來,他對她不聞不問。
但她不怨、也不恨,有過懷疑,卻老是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別作白日夢,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才是適合她的。
這樣的生活雜然無聊,卻也平穩,其實,若如此地過一生,也沒什麼不好。可是他又闖進來了,蠻橫無禮、驕傲自大,更冷酷無情。
的確!他是她的豢養者,但就因為他出錢,他就有資格踐踏她嗎?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沒有原因、不需要理由,他讓她覺得自己比妓女還不如。
一滴晶瑩剔透的珍珠淚滑下如玉雪白的粉頰,倉皇的面孔下,隱藏了數之不盡的無奈與脆弱,滿滿地溢出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無助芳心,蔣森嚴,他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她?
「末央!」朱朱靜靜地將她抱進懷里,用力的圈緊手臂,大方開啟胸懷,任她的哀傷流進心里,憑藉著友情的雙翼,分擔她的慟與愁。
未央嗚嗚哭泣,像個孩子,一邊流淚,一邊呢喃傾吐著滿月復的委屈。
「……他不知道……我好難過,為什麼這樣待我……是他不對……有錢很了不起嗎……」
雖然不明白好友嗚咽中的咕噥究竟代表何意?朱朱依然頻頻點頭,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
「我知道,全是蔣森嚴不好,他混蛋,他對不起你,末央乖!別哭了好不好?我們可以想個好辦法教訓他。」
「教訓他?」哭泣中的淚人兒驟然听到復仇有望,眼淚像雨後的彩虹,被太陽一照,收得比什麼都俐落。「朱朱,你有什麼好辦法?」
嘖!翻臉比翻書還快。朱朱輕咋舌,她隨口安慰的話,她也信,這下可好了!她去哪兒找一個好辦法給她?
「快點兒說啊!朱朱。」未央一勁兒地催促她,無論如何都想出這口怨氣。
「這……」朱朱吟哦片刻,驀地震光一閃。「你可以去他公司上班啊,接近他、勾引他、再狠狠地甩掉他,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欺負的。」
「拜托!」什麼爛主意嘛!未央泄氣地斜睨她一眼。「你忘了,我根本不清楚蔣森嚴的底細,誰知道他是干什麼的?公司在哪里?你說的辦法,光第一項就行不通。」
「我找了你一整天就是要告訴你,你老公‘蔣森嚴’真的就是‘雷霆保全公司’的負責人。」
「你確定?但他們的年紀怎麼算都不對耶!」如果「雷霆保全公司」負責人「蔣森嚴」真是她老公,她很懷疑,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少年人,究竟是如何闖出偌大名號的。
「是真的。」朱朱取出懷中的剪報。「我上一個打工的公司‘東方物流’最近打算自英國引進一批文物做巡回展,听說這展示的東西,每—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連南太平洋‘蘇格里’的王儲都被驚動了,而負責此次展覽安全措施的正是‘雷霆保全公司’,你看這張照片,雖然只是背影,但仍可看出‘雷霆’的負責人‘蔣森嚴’其實是個正值青年的男子。」
未央只瞄了一眼就可以斷定,照片上昂藏不屈的背影正是她那無情無義的老公——蔣森嚴!想不到他真是「雷霆」的負責人,也許正因為他本人太年輕了,為免客戶心里有所顧慮,才會故作神秘,堅決不在媒體上曝光,就算有照片,也永遠只照出他的背影,叫人模不著邊際。
「是你老公,沒錯吧?」看她的表情,朱朱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末央恨恨地點頭,這熟悉又可惡的背影,化成灰她都認得。
「但就算我老公是‘雷霆’的負責人又如何?他肯定不會錄用我的,而且也沒听過‘雷霆’要征人。」
「征人這件事還沒正式開始,畢竟離展覽的日期還有兩個月,不過他一定會再找人的,‘東方物流’這件CASE非比尋常,據我所知,他們光翻譯和招待員,就最少需要一百人,而‘東方物流’將這次所有的人員配置問題全部交由‘雷霆’負責,‘雷霆’的保全人員也許很多,但精于展覽事宜的專業人才卻沒有,除了外征,它絕沒有辦法消化如此多的名額。」
「奇怪!朱朱,這事應該還沒對外發布吧?為什麼你知道的如此詳細?」末央不免懷疑。
「呃……」她楞了楞,突然大笑。「唉呀!你知道的,我是有名的守財奴,哪兒有錢賺,當然就往哪兒鑽,有什麼好奇怪的。」
「是嗎?」末央才不信呢!「說實話,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要進你老公的公司,听說‘雷霆保全公司’的福利是全台工商業中排第一的。」
「這麼簡單?」未央還是不大相信。
「你該不會小氣到不讓我賺你老公的錢吧?」朱朱干脆倒打一耙,果然立刻轉移了未央的注意力。
「才怪,我恨不得你挖光他的錢。」她瞪大眼楮,美目里兩簇熊熊怒火。「可是蔣森嚴會雇用我們嗎?他沒理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恐伯我們履歷表一寄上去就被刷下來了。」
「誰叫你老實填寫資料的?」朱朱不懷好意地笑道。「只要他不知道我們是誰?以我們的實力,還伯錄取不上?」
「你是說……」末央露出一個賊賊的笑容,兩個女人不約而同一彈指,齊聲大笑。「我們化妝去應征。」
「朱朱,你實在是太聰明了。我愛死你了。」未央抱著好友又笑又叫,她太高興了,以至于沒發現朱朱咧開的大嘴邊,另浮著幾許歉意。「不過我有事要先拜托你。」
「什麼事?」
「幫我買些避孕丸回來。」未央伯蔣森嚴會叫人監視她不敢自己上藥局,只好麻煩朱朱。
「這樣好嗎?」朱朱有些為難。
「當然好。我才不幫他生孩子呢!」她氣鼓鼓的,心中的怒火怎麼也消不了,忍不住又低聲詛咒起他來,惹得朱朱苦笑不已。
第三章
「好啦,未敏,別哭了。」未央一邊用肩膀夾著電話筒,安慰又被丈夫的情人氣得掉淚的妹妹,一邊在廚房里走來走去,兩只手沒空閑地忙著洗菜、切菜,準備做晚飯。
「你听我說,未敏,既然你是女主人,自是有權利選擇要不要歡迎一位客人的到訪?倘若那女人大囂張,你可以請管家,甚至報警請她出去啊!」忙著把油鍋加熱,未央的口氣不免有些急躁。見未敏軟弱到教人登門入室欺負了,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妹妹才好。
回答她的是一連串低沉的抽泣聲,未敏還是只會哭,未央百般無奈地朝天翻個白眼,真懷疑當初老媽生她們兩姊妹時,這遺傳因子究竟是如何分配的?她粗魯的不像個女人,未敏卻軟弱到風一吹就倒。
「我告訴……」叮咚、叮咚!急驚風似的門鈴聲打斷了未央更多的勸語。「未敏,有人來了,我去開門,咱們下次再聊,拜拜!」匆匆和小妹道聲再見,便掛斷電話。
「來啦!別按了。」她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客廳,深恐跑慢—點兒,她家的門鈴就要掛了。
哪個神經病?居然這樣按門鈴,指頭擱著就不放開了,任由門鈴嘶吼得快斷氣,存心整人嘛!
猛地用力拉開大門,準備開罵。
「你……」突然未央的舌頭被貓吃掉了,一肚子的罵語盡數消融在猛地噴發的怒火中。
她的眼楮沒看向來客,只是一勁兒盯著自己握住門把的右手瞧。臭手、爛手,開這麼快作啥?她考慮假裝沒看見,再把門關上的可能性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