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漢子領命,徐緩向前。
範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真的不想動手,不想教眼前這一干無賴發現她的真面目;但是……有些人不給個明白是不會懂得放棄的,再者,倘若他們會這般對她,必然也會對其他姑娘這麼做。既是如此,她就難得地大發善心,當起正義之士,也算是為民除害。
「來吧!」
當範洋正打算要卷起袖子,給他們一頓教訓時,巷頭突地閃進一抹利落的身影,教她不由得瞇起眼來。
這身影……好熟悉啊!
可這兒是蘇州不是京城啊,他不可能跑到這兒來吧?
況且,當鋪遷地這件事她並沒有告訴他,他沒道理會知曉的。
然而當那身影愈走愈近,範洋終于瞧清了他的真面目。
混蛋,到底是誰泄的密?
範洋正氣惱著,眼角余光卻瞥見一只大手往她的頸項襲來,她立刻毫不客氣地接下,將一肚子的火氣發泄在那只手上。
只見她把大手狠狠一折,男子的手骨隨即傳來可怕的碎裂聲,教其余的人全都驚愕地瞪大眼。
「還有誰要上來?」範洋惱火地大吼,表面上看似對著那群壯漢們說話,然而她幾欲噴火的雙眼卻始終瞪著十步之外的身影。
懊不會是大姐吧……
不對,大姐知道她的性子,絕對不可能這麼做的。可若不是大姐,他又怎會知道鋪子遷到蘇州呢?
「洋兒。」
倏地,一道柔情似水的嗓音溫溫地傳來,教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雙腿都發軟了。
真是教人想吐!
明明就是個驍勇的漢子,卻愛與人扮溫柔,教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真不知道要往哪里藏。
可惡,他怎麼會跑來?
難道天下之大,也沒有她範洋的藏身之處?
「洋兒,我總算見著妳了。」
範洋傻愣愣地瞪著花問柳推開一干礙眼的男人,大剌剌地走到她面前,一張過分漂亮的俊臉漾滿笑意,漂亮的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
瞪著他風塵僕僕的模樣,範洋沒好氣地吼道,壓根兒忘了自己在蘇州辛苦建立的淑女形象。
「因為妳在這兒。」花問柳愉快地揚起笑容。
盡避雙眼疲憊地快要合上,雙腿也快要不听使喚,他還是固執地想要看她一眼之後再休息。
範洋翻了翻白眼,抖掉一身雞皮疙瘩。
不管,她要走了。
「洋兒!」
花問柳只來得及見她腳一蹬地,隨即輕巧地凌空躍走,剎那之間便消失在翹檐層迭的樓宇之間。
唉!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著她的,沒想到她大小姐還是一樣不給面子,才見上一面隨即又消失不見了。
看來他只得再回當鋪一趟了。
好累!
不過能夠瞧見她,值得。
第二章
隨意當鋪
門口的布簾一掀,範洋像是一陣狂風般地刮進鋪子里頭。
一見著範江,她立刻不由分說地惱火開口道︰「大姐,為何花問柳那混蛋來了?妳明知道我躲他躲得緊的,為何他會知道咱們在蘇州?是妳捎信給他的吧?」
太可惡了,虧她這般地信任大姐,她竟然出賣她?
一塊長大的大姐啊,彷若娘親般的大姐啊,她怎能這樣待她?明知道她避花問柳猶如避毒蛇猛獸,竟然還引他前來?
這豈不是要逼得她無路可退,干脆跳進湖里算了!
範江過了半晌才微微抬頭,瞇起水眸冷冷地瞅著她,有著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可怖。
「大姐?」範洋驀地一愣。
發生什麼事了?大姐近幾日來好似不是挺開心的,連游湖賞美少年都沒去了,如今,她的臉色又這麼不對勁,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莫非是她錯怪大姐了?
「妳以為我會干那種無聊事?」範江冷聲道,沒了習慣掛在嘴角上的笑意,麗顏顯得冷漠而駭人。
呃……倒也是。
範洋咽了咽口水,連忙對她陪不是。「大姐,我不過是問問罷了,妳別惱。」她尷尬地笑了笑。
平常大姐不易動怒,但一旦動怒可是很嚇人的,若非萬不得已,她一點也不想激怒她;再說,自個兒一氣之下也沒想個仔細,便抓著大姐興師問罪,大姐會動怒倒也挺合理的……可是大姐又何必動這麼大的火氣?嚇她也不是這麼著,肯定是哪個混蛋惹她發怒,她只是倒霉地被遷怒罷了。
範江冷冷地道︰「我不知道花問柳是向誰打听的,但好歹他人都來了,我豈能不以禮相待?」
避著花問柳的是她,不是她。她要閃要避是她的自由,可她這個當家的怎能把客人往外推?
要是陌生人便罷,偏偏他又不是什麼外人。
「大姐說得是。」範洋無奈地點了點頭。
是是定,大姐所言甚是,她說什麼都對。
範洋無力地在範江身旁落座,瞇眼偷覷著她依舊清冷的臉龐,方要開口問範江到底是怎麼了,範江卻早一步開口。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嗄?」
「洋兒。」範江側眼睇著她。「我若要問柳在府里住下,妳意下如何?」
「咦?」她瞪大眼。
不會吧,要那混蛋在府里住下?她避他都來不及了,豈能忍受他就住在咫尺之外?
他可是當官的啊。他到蘇州來若是為了處理公事,定有下榻之處,哪里需要借宿她們府里?就算他不是為了公事而來,他也得自個兒去打理住所,豈能麻煩他人?
「我說過了,問柳是咱們的朋友,沒道理他到蘇州一趟還要自尋住所,妳說是不是?」
「是沒錯……」範洋的聲音少了先前的氣勢。
「妳該知道我的待客之道的。」範江冷聲提醒她。
「但是--」範洋欲言又止。
大姐正在氣頭上,她可不想在這當頭同大姐鬧翻,且大姐說得也沒錯,站在她的立場,確實是無法置花問柳于不顧;他若真是要尋她,腳長在他身上,任誰攔也攔不住的。
但是她該怎麼辦?現下要她避到何處去?
總不能讓他這個不速之客趕走她這個正牌主子吧?
而且她又沒邀請他過來,他怎能隨便……啊,對了!是大姐邀請他來的,理應由她來招待,不關她的事。
對,那是大姐招惹的事,就讓大姐自個兒去忙就好了,她只要努力地避開他,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妳要好生招待他。」範江又道。
「什麼?」範洋正在慶幸找到月兌逃之道,一听到範江的話忍不住暴跳起身。
她真不敢相信大姐竟然這般吃定她!留下他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如今還要她來招待他?
「難不成還要我招待他?」範江似有讀心術。
「是大姐要他留下的,應該……」
「妳要我招待他?」範江眸底進出冷光。
「呃……」掙扎良久,範洋還是答不上話。
她不要,她是真的不想招待他,就連瞧都不想瞧見他啊!
範江有些啼笑皆非地看著她,方要開口說話,卻突地听到外頭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
「太好了,我還在想,若是洋兒還沒回來,我還得到外頭找一回呢!」
花問柳臉上漾著笑意走到兩人跟前,卻發現兩人臉上古怪的神情,以及空氣中詭異的氛圍。
他不禁又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範江輕笑道。
範洋看了她一眼,接著故意調開目光,看石案、看櫃子、看花架,就是不看花問柳。
可盡避不瞧他,她也能輕易地感覺到兩道灼熱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停留在她身上。
倘若他的目光能在人身上燒個洞,她的身上肯定多了許多窟窿。
範洋惱火地抬眼瞪去,果真見到一雙彷若嵌上黑曜石般的漂亮眸子,正柔情似水地凝視著她,當兩人四目相接時,花問柳還不忘送上一抹足以魅惑眾生的笑容給她,教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