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的意思是……三小姐要出閣了?」他打斷他的話。
老爺這輩子的心血都要交給身為外人的他?小姐們全都要出閣?而她亦是?這麼突然?
「是啊,她今年也十七歲了,差不多要出閣了,我雖然萬般不舍,可有啥法子?她早已與人有婚約,對方現下貴為兵部尚書,如今上門提親了,我怎能不依婚約?這回,你可要幫我辦場風光的婚禮,教全杭州城的百姓都曉得我傅林要嫁女兒,頭一個嫁出門的便是杭州第一美人……」
至于傅林又說了些什麼,阮棄悠全然沒听見,剎那間,只听得見血液逆流過腦門的聲響。
胸口悶悶的,向來工于心計、擅于權謀的他腦袋一片空白……
第九章
「成親?」
暗府里響起傅搖扁拔尖的嗓音,聲音之大震得東西兩院落的千金全都被吵醒。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年歲不小了,該要成親了。」傅林的身子瑟縮了下,但礙于身為爹親的尊嚴,他還是努力打直背脊,坐在大廳上面對怒氣沖天的她。
「我上頭還有兩個姐姐呢,爹不為姐姐們的婚事擔憂,反倒是打量到我身上來了?」她不禁發噱。
她十七歲,那上頭兩個姐姐呢?天底下哪有這等道理?姐姐們都還未出閣呢,她哪能先出閣?再者,她不想嫁人哪!
「這不同……」傅林有些心虛。
「有何不同?」爹倘若今兒個不給她一個合理的說辭,她寧可背上一個不孝的罪名,離家出走。
「提親之人正是你的青梅竹馬,你忘了你們有婚約嗎?」
「爹是說……定魁?」她不由得一愣。
「沒錯。」傅林見她火氣漸緩,便松了口氣道︰「他與過去可不能同日而語了,他現下是個官了,他說要告假回鄉成親,自然得由著他,要不他怎麼同皇上交代?」
「那個混蛋!」她緊咬著牙。
以為他當官兒了,便可以仗勢欺人了?官?還不就是買官,有什麼了得的?倘若她今兒個是個男人,她隨便也可以買個幾品官玩玩。
「光兒,不得無禮!今非昔比,他……」
「我去他個今非昔比!」
「你……」傅林緊摀胸口,抹去布滿額上的冷汗。
千萬別這樣,好歹花定魁是個官,又是個高官,豈能得罪得起?都怪他,把她給寵壞了,才會數她滿嘴穢語。
若是以往,他還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如今花定魁是個官,倘若在他面前吐出穢語,他是可以拿她治罪的。
「我非要去找他說清楚不可!」傅搖扁瀲灩的水眸進出一絲惱意。
那個混蛋對她根本就沒有那種心思,要不然他年前就不會離鄉去買官,如今一回鄉就說要成親……成他個大頭鬼!她絕不會教他稱心如意的。
她心底已有個人了,盡避她不是很確定自個兒到底是不是對他有情,可應該是了……昨兒個,她隱約地發現她和阮棄悠那混蛋之間有著某種曖昧情愫,盡避她不太能接受,但這種事是由心不由得人的。
她會想著他、念著他,甚至還會為他歡喜憂傷,倘若這不是情,那是什麼?就算不是情,也絕對好過她對花定魁的青梅竹馬之情,要相伴一生的人絕對不是他!
盡避阮棄悠那混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著她卻連鬼話都不說,甚至不把她瞧在眼里……找個機會,她定會同他問個明白,問他為何老是給她臭臉瞧,她都還沒問呢,哪能隨便出閣?
「光兒,萬萬不可啊!你們都快要成親了,你不能去找他。」見她拔腿便跑,傅林連忙跟在後頭。
「笑話!無媒無聘,成什麼親啊?」她頭也不回地吼道,水眸直盯著前頭。
「快了、快了。」
「快什麼?我不答應啊!」她沒好氣地大喊一聲。
臭老爹!說什麼把她給疼入心坎里,不忍心看她受到半點苦,如今卻打算逼她出閣,不管了!先去臭罵花定魁一頓,回頭再找老爹算帳。
「光兒……」
「我不听!」傅搖扁直往前跑,方要拐進拱門,她隨即撞上一堵肉牆,疼得她摀著鼻子大罵,「是哪個混蛋?居然……」
「三小姐。」
聞言,她不禁抬眼睇著阮棄悠。「你不是在布坊嗎?」她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今兒個一早,她原本是要同他一道去布坊的,誰知爹居然要他先去,而後又同她說什麼花定魁那混蛋要提親……對了!一見著他,害她險些忘了自個兒要做的事。
「老爺要我自布坊里拿些碧霞紗回來。」他淡漠地道。
「碧霞紗?」她不禁蹙起柳眉。「過年時府里上下都已經汰舊換新了,如今再拿碧霞紗要作啥?」
「那是……」阮棄悠欲言又止。
追在傅搖扁身後的傅林隨即接口道︰「那是要替你做喜帳用的。」
她一楞,直睇著不發一語的阮棄悠。「你知道了?」
「昨兒個有听老爺提起。」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遂今兒個一早,你便去幫我張羅了?」她顫聲問道,倔強地扁起嘴。
難怪她覺得他今兒個不太對勁,壓根兒不肯正眼瞧她一眼,原來是因為他已經知道她要出閣。
「是老爺的命令。」語畢,阮棄悠回身要一干伙計先將幾匹碧霞紗拿到里頭。
「是不是他要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她氣得直跺腳。
是不是爹要他去死,他就會乖乖去死?
「是。」
「你!」見他背著她,連瞧她一眼都不肯,她不禁惱得抬腿踹他。
可惡!他吃定她了,是不?居然這般大膽地忽視她,天底下有誰敢這般待她?就他,就他一個阮棄悠!
「光兒!」傅林趕忙走上前,將她拉回。「是我要他去張羅你的婚禮的,你怎麼打他,你這陣子不是同他挺好的了,怎麼現下說變就變?」
這個女兒真是教他給寵壞了,居然對人拳打腳踢,簡直跟潑婦沒兩樣。
「誰同他好啊?」她惱火地吼道,硬是吞不下這口氣。
一听花定魁欲提親,她便想要趕緊拒絕,哪像他……他居然二話不說地替她張羅起婚禮?她明明感覺到他遮掩不了的柔情,為何他卻像沒事一般?好似她就快要出閣了,他也壓根兒不以為意,難道真是她會錯意了?全是她自個兒胡思亂想?他居然壓根兒不在乎……她就要嫁人了耶!
凝聚在眸底的淚水不是為了方才撞疼鼻子,而是他的置若罔聞、是他的淡漠以對,從方才到現下,他幾乎都不瞧她一眼。
「放開我!」她低聲吼道,不斷地掙扎。
「光兒?」
「我要回房,不要吵我!」不想瞧就不要瞧,她不希罕!沒有他這個混蛋,她一樣是傅搖扁,一樣當傅府的三千金!
「光兒,你……」
暗林見她扭頭就走,原想要叫住她,而後又想到這樣也好,省得她的脾氣一發,真跑到隔壁找新上任的兵部尚書大人臭罵一頓,那他可就頭大了。
「棄悠。」不管了,橫豎她現下什麼都沒說,那便當作她應允了這門親事,事不宜遲,最好在幾天之內趕緊讓他們拜堂成親。
有個當官的女婿是何等風光的事,他絕不能讓這門親事給毀了。不管他們兩個願不願意,橫豎他心里已經有了主意,絕對不允許他們臨陣月兌逃。
「棄悠?」傅林不禁又喚。
暗林回頭看向他,卻見他僵直地直盯著小徑……可小徑上不見半個鬼影,他不禁微蹙起眉。
「棄悠,你這是怎麼著?」
阮棄悠猛地回神,有些恍惚地睇著傅林。「在。」
「你在發什麼呆?」